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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2页）

印云墨从极沉重的坠压感中挣扎醒来，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与虚脱。他艰涩地睁开眼皮，力不从心地试图挪动手指。

耳畔嘤嘤嗡嗡地仿佛覆盖了层膜，一个尖细的声音陡然撞破这层膜，叫道：&ldo;……醒了！王爷醒了！咱们的脑袋总算是保住了！&rdo;

另有一人小声呵斥：&ldo;咋咋呼呼瞎叫唤什么！没看王爷虚着呢，快去禀报圣上。红意，去通知外间值守的太医！&rdo;

印云墨的神智若沉若浮地飘荡着，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胸口传来火辣辣的撕裂感，每一口呼吸都像在伤口上拉锯，痛得他几乎窒息。床边坐了个明黄色的人影，逆光看去轮廓很有些眼熟，他脱口道：&ldo;暄‐‐&rdo;眼神一定，蓦然消了声。

&ldo;墨皇叔，你终于醒了！&rdo;那人握住他的手，五官英俊瘦削、气势雄浑勇武，满目惊喜中难掩激动之色，&ldo;你昏迷了近两个月，全靠汤药和金针吊着，太医说再不清醒可就……万幸是醒了！&rdo;

&ldo;……重赫？&rdo;印云墨声若游丝，&ldo;你当上皇帝了？&rdo;

印晖眼神一深，旋即拍了拍他的手背：&ldo;此事说来话长。墨皇叔刚醒，体力不支，先好好修养。朕嘱咐三名太医轮番值守，每隔一个时辰诊一次脉，这宛宁宫里的宫人你也可任意差遣。&rdo;

印云墨还要问些什么，却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等他再度醒来后，殿内烛光摇曳，已至夜间。胸口依然疼痛，却似乎没有刚醒来那么剧烈了，腹中也有了饥饿感。

&ldo;水。&rdo;他低声道。立刻有宫女上前，动作轻柔地给他喂水擦脸。

&ldo;王爷可要奴婢服侍着用点粥？太医吩咐熬了滋补元气的药粥，一直温在炉子上。&rdo;宫女轻声细气地问。

印云墨点了点头。

一碗粥喝了大半，殿门外有内侍唱驾，印晖走进来，挥退了纷纷行礼的宫人，坐到床沿，亲自端起粥碗。

印云墨斜倚着厚软的蚕丝被，推了几下没推掉，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就随他去。喝完剩余的粥，印晖放下碗道：&ldo;朕知墨皇叔有许多话想问，问吧。&rdo;

暄儿呢？印云墨几乎脱口，转念一想，按捺下来，问：&ldo;我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rdo;

&ldo;是被……先帝佩剑所伤，一剑穿胸，险些命丧当场。太医说，幸亏墨皇叔的心肺生得比常人偏了几分，这才救得回来。&rdo;

印云墨极力回忆，只觉记忆一片混乱，依稀想起那一剑穿心的震惊与剧痛，背后顶着坚硬的砖墙，雪沫从墙头落进后衣领，冰冷刺骨。印暄从他怀中抽身而退，手指抵着那柄他所赠送的秦阳古剑，一寸一寸往血肉肺腑中推进，带血剑锋切入砖墙，坼坼作响……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ldo;我记起来了，是印暄刺了我一剑，可他为何要杀我？&rdo;

印晖面露怒意：&ldo;我也想问他！当时我听府中下人来报，难以置信，赶回去一看，果真……我去找他问个明白，他却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砸摔物品、大发雷霆，谁也不见。过了几个时辰，内侍召我前去，我进屋时，看见案上放着一封盖了国玺的传位诏书，而印暄端正地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已经……驾崩了。&rdo;他神色复杂地长叹一声，&ldo;不论期间发生了何事，我怎么也料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rdo;

印云墨怔怔听着，茫然问：&ldo;印暄驾崩了？为什么？&rdo;

&ldo;说实话，内中缘由我也不清楚，只听验身的太医说他毫无伤病之症，面容安详如坐化高僧，是寿尽圆寂之相。棺椁运回京后，太后与内阁两方也请人勘验过，的确如此。他似乎早料有这一日，提前命人快马将传位诏书送至京城。先帝无嗣，因而我遵遗诏继位，顺理成章。只不过……&rdo;印晖犹豫一下，似有所顾忌，但很快又坦然道：&ldo;民间有些流言蜚语，说朕这帝位来历不明，朕不希望墨皇叔听到后心有芥蒂，故而先主动说明。&rdo;

印云墨沉默许久，方才回过神般喃喃道：&ldo;重赫为人，我心中有数。日后只需勤政爱民、行端立正，流言自息。&rdo;

印晖方才心弦一松，笑道：&ldo;如此就好。而今皇室枝叶稀疏，皇叔一辈，只余你一人，墨皇叔是否相信、支持朕，对朕而言至关重要。&rdo;言罢见印云墨神情黯淡，仿佛不胜疲惫，便传唤宫人进来，临走前道：&ldo;墨皇叔重伤未愈，且好生将养，待恢复差不多了，朕带皇子们来看望你。&rdo;

御驾离开后，宫人们轻手轻脚地服侍王爷躺下。印云墨闭着眼，思绪纷纷，心乱如麻：暄儿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从今以后，再听不到他喊&ldo;小六叔&rdo;，对我说&ldo;你须寸步不离地在朕身边&rdo;；再看不到他陪我对弈时满脸嫌弃，却一局接一局舍不得结束的模样；也再不能甩开他总有意无意搁在我身上的手了？然而他又为什么要杀我，在我终于生出了与他共度余生的念头之后，在我们交互心意的……一吻之后……

他愈想，愈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封闭的颅骨内盘旋冲撞，想要破体而出。将手掌紧紧覆在前额，他努力将脑中那些不明所以的躁动压制下去，觉得身上似乎松快了些，却浑然不觉一滴泪从眼角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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