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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惜春便问周瑞家的：&ldo;如今各庙月例银子是谁管着?&rdo;周瑞家的道：&ldo;余信管着。&rdo;惜春听了笑道：&ldo;这就是了。他师父一来了，余信家的就赶上来，和他师父咕唧了半日，想必就是为这个事了。&rdo;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儿唠叨了一回，便往凤姐处来。穿过了夹道子，从李纨后窗下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凤姐院中。走至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房门槛儿上，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的摆手儿，叫他往东屋里去。周瑞家的会意，忙着蹑手蹑脚儿的往东边屋里来，只见奶子拍着大姐儿睡觉呢。

周瑞家的悄悄儿问道：&ldo;二奶奶睡中觉呢吗?也该清醒了。&rdo;奶子笑着，撇着嘴摇头儿。正问着，只听那边微有笑声儿，却是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人舀水。平儿便进这边来，见了周瑞家的，便问：&ldo;你老人家又来作什么?&rdo;周瑞家的忙起身拿匣子给他看道：&ldo;送花儿来了。&rdo;平儿听了，便打开匣子，拿了四枝，抽身去了。半刻工夫，手里拿出两枝来，先叫彩明来，吩咐：&ldo;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戴的。&rdo;次后方命周瑞家的回去道谢。

周瑞家的这才往贾母这边来，过了穿堂，顶头忽见他的女孩儿打扮着才从他婆家来。周瑞家的忙问：&ldo;你这会子跑来作什么?&rdo;他女孩儿说：&ldo;妈，一向身上好?我在家里等了这半日，妈竟不去，什么事情这么忙的不回家?

我等烦了，自己先到了老太太跟前请了安了，这会子请太太的安去。妈还有什么不了的差事?手里是什么东西?&rdo;周瑞家的笑道：&ldo;嗳!今儿偏偏来了个刘老老，我自己多事，为他跑了半日。这会子叫姨太太看见了，叫送这几枝花儿给姑娘奶奶们去，这还没有送完呢。你今儿来，一定有什么事情。&rdo;

他女孩儿笑道：&ldo;你老人家倒会猜，一猜就猜着了。实对你老人家说：你女婿因前儿多喝了点子酒，和人分争起来，不知怎么叫人放了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我来和你老人家商量商量，讨个情分。不知求那个可以了事?&rdo;周瑞家的听了道：&ldo;我就知道。这算什么大事，忙的这么着!你先家去，等我送下林姑娘的花儿就回去。这会儿太太二奶奶都不得闲儿呢!&rdo;他女孩儿听说，便回去了，还说：&ldo;妈，好歹快来。&rdo;周瑞家的道：&ldo;是了罢!小人儿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的这么个样儿。&rdo;说着，便到黛玉房中去了。

谁知此时黛玉不在自己房里，却在宝玉房中，大家解九连环作戏。周瑞家的进来，笑道：&ldo;林姑娘，姨太太叫我送花儿来了。&rdo;宝玉听说，便说：&ldo;什么花儿?拿来我瞧瞧。&rdo;一面便伸手接过匣子来看时，原来是两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ldo;还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rdo;周瑞家的道：&ldo;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rdo;

黛玉冷笑道：&ldo;我就知道么!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呀。&rdo;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也不敢言语。宝玉问道：&ldo;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rdo;周瑞家的因说：&ldo;太太在那里，我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的。&rdo;宝玉道：&ldo;宝姐姐在家里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过来?&rdo;周瑞家的道：&ldo;身上不大好呢。&rdo;宝玉听了，便和丫头们说：&ldo;谁去瞧瞧，就说我和林姑娘打发来问姨娘姐姐安，问姐姐是什么病，吃什么药。论理，我该亲自来的，就说才从学里回来，也着了些凉，改日再亲自来看。&rdo;说着，茜雪便答应去了。周瑞家的自去无话。

原来周瑞家的女婿便是雨村的好友冷子兴，近日因卖古董，和人打官司，故叫女人来讨情。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上只求求凤姐便完了。

至掌灯时，凤姐卸了妆，来见王夫人，回说：&ldo;今儿甄家送了来的东西，我已收了。咱们送他的，趁着他家有年下送鲜的船，交给他带了去了。&rdo;王夫人点点头儿。凤姐又道：&ldo;临安伯老太太生日的礼已经打点了。太太派谁送去?&rdo;王夫人道：&ldo;你瞧谁闲着，叫四个女人去就完了，又来问我。&rdo;凤姐道：&ldo;今日珍大嫂子来请我明日去逛逛，明日有什么事没有?&rdo;王夫人道：&ldo;有事没事都碍不着什么。每常他来请，有我们，你自然不便;他不请我们单请你，可知是他的诚心叫你散荡散荡。别辜负了他的心，倒该过去走走才是。&rdo;

凤姐答应了。当下李纨探春等姊妹们也都定省毕，各归房无话。

次日凤姐梳洗了，先回王夫人毕，方来辞贾母。宝玉听了，也要逛去，凤姐只得答应着。立等换了衣裳，姐儿两个坐了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媳妇秦氏，婆媳两个带着多少侍妾丫鬟等接出仪门。那尤氏一见凤姐，必先嘲笑一阵，一手拉了宝玉，同入上房里坐下。秦氏献了茶。

凤姐便说：&ldo;你们请我来作什么?拿什么孝敬我?有东西就献上来罢，我还有事呢!&rdo;尤氏未及答应，几个媳妇们先笑道：&ldo;二奶奶今日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你老人家了。&rdo;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因道：&ldo;大哥哥今儿不在家么?&rdo;尤氏道：&ldo;今儿出城请老爷的安去了。&rdo;又道：&ldo;可是你怪闷的，坐在这里作什么?何不出去逛逛呢?&rdo;秦氏笑道：&ldo;今日可巧：上回宝二叔要见我兄弟，今儿他在这里书房里坐着呢，为什么不瞧瞧去?&rdo;宝玉便去要见，尤氏忙吩咐人小心伺候着跟了去。凤姐道：&ldo;既这么着，为什么不请进来我也见见呢?&rdo;尤氏笑道：&ldo;罢，罢，可以不必见。比不得咱们家的孩子，胡打海摔的惯了的。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没见过你这样泼辣货。还叫人家笑话死呢!&rdo;凤姐笑道：&ldo;我不笑话他就罢了，他敢笑话我?&rdo;贾蓉道：&ldo;他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婶子见了，没的生气。&rdo;凤姐啐道：&ldo;呸!扯臊!他是哪吒我也要见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来，打你顿好嘴巴子。&rdo;贾蓉溜湫着眼儿笑道：&ldo;何苦婶子又使利害!我们带了来就是了。&rdo;凤姐也笑了。

说着出去一会儿，果然带了个后生来：比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更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些女儿之态，腼腆含糊的向凤姐请安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ldo;比下去了!&rdo;便探身一把攥了这孩子的手，叫他身旁坐下，慢慢问他年纪读书等事，方知他学名叫秦钟。早有凤姐跟的丫鬟媳妇们，看见凤姐初见秦钟并未备得表礼来，遂忙过那边去告诉平儿。平儿素知凤姐和秦氏厚密，遂自作主意，拿了一匹尺头，两个&ldo;状元及第&rdo;的小金锞子，交付来人送过去。凤姐还说太简薄些。

秦氏等谢毕，一时吃过了饭，尤氏、凤姐、秦氏等抹骨牌，不在话下。

宝玉、秦钟二人随便起坐说话儿。那宝玉自一见秦钟，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个呆想，乃自思道：&ldo;天下竟有这等的人物!如今看了，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要也生在寒儒薄宦的家里，早得和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比他尊贵，但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枯株朽木;羊羔美酒，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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