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从让他打电话,他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执行,跟班主任再确认时语气都发紧,一张脸仓皇得煞白。听着他抓不住重点的提问,段从索性把手机拿过来直接跟班主任沟通,先问清楚“言树苗妈妈”的样貌特征,问她带着孩子往哪走、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全都确认完后,他让班主任直接去调校门口的监控,自己和言惊蛰十分钟后就到。“应该不是骗子。”挂掉电话,段从把手机还给言惊蛰,安抚他。“言树苗总不会认错自己亲妈,他会背你手机号,对吗?”言惊蛰攥着手机点点头。“嗯。别怕。”段从抬起手,在他脸上轻轻抚一下,“言树苗聪明,心里有数。”见言惊蛰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段从顿了顿,换了个话题。“你和你前妻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就突然结了婚,我一直都不清楚。”他目视前方,方向盘打得很稳,语气也很平淡,“跟我说说?”言惊蛰的注意力果然被这个问题给转移了。当年的事他确实没跟段从好好聊过,当时他本想着这辈子都不再与段从有交集了,也确实打算这么做。而段从更加果断,确定了言惊蛰要分手后,他只在电话里笑了一声,说了句“那祝你新婚快乐”,就一句话没再多问。言惊蛰是在大四那年认识的赵榕,在言瘸子傻媳妇的葬礼上。“葬礼”这个词很文明,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高的规格,按乡下的说法就是一场白事,还办得很不体面。因为傻媳妇并不是好死。她在言瘸子又一次喝多了酒的拳打脚踢下,光着屁股从家里跑出来。那几天正逢雨季,她古怪的喊叫在雷鸣声里像条发疯的野狗,街上的人都习惯了,言瘸子照例打完人就倒头大睡,等一周后把她从河里捞上来,整条尸体都泡囊了。没人关心傻媳妇是失足还是自杀,因为言瘸子也开始发疯了。他坐在小桥上哭天抢地,拉了个横幅,指控是赵成潮想强|奸他媳妇,硬生生把一个大活人逼到河里给淹死了,要赵成潮赔他两万块钱。赵成潮就是赵榕的爸。这人年轻时也是街上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整天喝酒打麻将,言惊蛰的瘸腿就有他一份功劳,两人结了十多年的仇。后来他成了家开始学好,去南方打工,年才回来一趟。那年夫妻俩带着赵榕回老家迁坟,正好撞上这档子事,稀里糊涂被泼了一身脏水。他和言瘸子对骂了两天,起诉言瘸子污蔑诽谤,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五万块,外加五千的误工费。言惊蛰当时正准备答辩,收到公安系统的通知吓了一大跳,论文都顾不上改,跟段从说一声就连夜坐火车回去。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他看着乱糟糟白花花的院子,闻着散发恶臭的棺木,听着赵家人毒辣的咒骂与街坊四邻看热闹的议论,心里只感到茫然与荒诞。他对傻媳妇没感情,傻媳妇傻得彻底,谁都不认,有时候比起言瘸子,言惊蛰甚至更怕她,看她没头没脑的被言瘸子折磨这么多年,真的像个彻头彻尾的动物。这女人可怜了一辈子,死掉或许反而是种解脱。言惊蛰难得执拗一回,坚持先给傻媳妇下葬。他不会操持这些事,一边稀里糊涂的处理,一边给赵家人道歉、请求撤诉和解,一边被言瘸子又打又骂,骂他没良心,自己妈死了连滴眼泪都不掉,还跟仇人点头哈腰,简直是个窝囊废。这场闹剧最终以赔偿赵成潮两千七百块而结束,钱是言惊蛰这些年勤工俭学攒下的,原本有三千块,言瘸子一毛不出,还扣了三百去喝酒。“你是个好人,你爸不是,是老畜生。”这是赵榕对言惊蛰说的段从看了言惊蛰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从车斗里拽了张抽纸扔他腿上,重新将车开出去。赶到学校门口时,班主任已经在门卫处等着了。她也没料到把孩子交给亲妈会出现这种问题,毕竟入学时并没有特别交代,大中午闹得神慌,见到言惊蛰忙道了一连串的歉。一个言惊蛰还没安抚好,段从也顾不上稳定班主任的情绪,让她先冷静下来别管这些,几人去监控室看看当时的录像。监控已经调出来了,放学时的校门外人多车杂,画面也不怎么清晰,但看到言树苗扑向的那个女人,言惊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赵榕。”是亲妈总好过人贩子,几个人都松了口气。段从继续跟班主任确认当时的具体细节,言惊蛰则拖拽着鼠标反复回放那段视频,久久地说不出话来。赵榕的身型似乎比离婚前显得丰腴了些,看起来很精神,她把头发烫成精致的大卷,染了洋气的颜色,天还没那么热,她已经穿起了只到膝盖的短裙,挎着小包戴着墨镜,看得出专门打扮了一番,俨然像个成功的都市女性。画面里的言树苗原本乖乖地排着队,和小同桌手拉着手,应该是赵榕喊了他一声,他突然朝路边扭头,赵榕微微弯下腰朝他张开胳膊,他就很开心地直接跑过去。“……我当时看言树苗喊她妈妈,实在太忙了也没多想,然后孩子就跟她上车走了。”班主任还在解释。言惊蛰一遍一遍看着这一幕,一遍一遍看,在车上已经恢复的眼眶又开始微微地泛红。他在回忆离婚时的赵榕,那时的她精神严重衰弱,枯草一样的头发整天随意挽在脑后,穿着廉价的牛仔裤与旧t恤,出门就拎着街上发传单送的帆布包,跟屏幕里判若两人。如果在大街上遇到,言惊蛰都不确定自己能立马认出她,可言树苗只看一眼,连惊讶都没有,那么自然的就奔向了她。“她,”言惊蛰咽了咽喉咙,打断班主任与段从的对话,“今天是第一次来见我儿子吗?”段从看向他。“其他老师不清楚,我值班的时候都是您二位接送言树……啊。”班主任想到什么,面露犹豫,“上周体育课,她好像来给孩子送过喝的。”“对不起,这真的是我的疏忽。”班主任愧疚得不行,又开始鞠躬。言惊蛰沉默下来,搭在桌沿的手指蜷进掌心里,什么都没说。年级主任与副校长也匆匆赶来了,他俩一前一后,进门都是先向家长道歉,再问具体情况。班主任一遍遍解释着,这事儿说到底其实挺尴尬,小孩毕竟不是被外人骗走的,关键点在于言惊蛰联系不上他前妻,属于他们的家庭矛盾,学校也不好说什么。正叽叽喳喳一筹莫展时,言惊蛰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爸爸,”是言树苗用家里的座机打来的,他的语气天真无邪,“我今天自己回家啦,你还没下班吗?”“……是吗,”言惊蛰半天才发出声音,声音都在抖,“到家了就好,爸爸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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