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来,最为勇敢的猛士也不敢迈进这片死地。而进去的人,几乎都没有再出来。
也因为如此,想要从龟兹兵临于阗城下,都得绕过死海。而那条路上,丛苍澜瑚派兵驻守要塞,根本不怕唐军会突破龟兹的战线。何况于阗城中甲兵三千,由他亲信掌管,最是万无一失的。
唐军战力日益降低,他收了狂妄之心,对守城的李进顾央愈发重视。因而李进二人心知肚明,若再这般僵持下去,不拿出真实实力,说不定真会被攻破龟兹。
将土番的一轮冲锋败退,李进脱去明光铠,回到城主府。他脸色极差,对顾央道:&ldo;这仗没法打了!有粮不得用,把马饿得皮包骨头!大将军的点子是好,但也忒苦了咱们!&rdo;
&ldo;这都过去月余,若大将军所料不差,该是即将抵达于阗。&rdo;顾央算算时日,道:&ldo;日打不下于阗,七八日还能打不下?殿下,再撑上半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rdo;
李进拎着茶壶大灌一气,道:&ldo;这我都不担心,担心的是明达。也不知道找到大将军了没有,唉。&rdo;
顾央一时无话,半晌之后,也只能道:&ldo;姑娘吉人天相,定当无碍。何况这么久来,丛苍澜瑚也没这方面的动静,我看姑娘就算没找到大将军,也没被丛苍澜瑚抓到。&rdo;
李进默然,长叹道:&ldo;希望如此了。&rdo;
七八日功夫,缺水让整个大军都沉默下来。白日里躲避日头,在帐中避着;夜里行军,俱是苦不堪言。
就着烛火处理完军务,郎怀靠着车壁,有些无精打采。她的脸上都有些晒脱皮,发间夹杂着根本梳不干净的细沙,人就显得狼狈。
竹君钻进来,道:&ldo;爷,这样下去不行,你喝我的水。&rdo;她等了许久,才拿着自己水囊进来,道:&ldo;爷放心,我和小陶兰君一起节省,不会渴死自己的。&rdo;
郎怀不忍拒绝,接过来后,抿了两口,道:&ldo;谢了。&rdo;
&ldo;爷!&rdo;竹君不肯接,道:&ldo;爷如此自苦,待出了死海,怎么打于阗?没了你,谁能管得住这些士兵?&rdo;
她说的不无道理,郎怀只能道:&ldo;我都懂,但还不到那份上。放心吧,爷不会有事。&rdo;
&ldo;阿怀?你好了么?&rdo;车外传来明达的声音,郎怀高声应了下,拍拍竹君道:&ldo;放心吧。&rdo;
竹君文书拿走分发。明达钻进来盘膝坐下,从怀里掏出个小银盒,道:&ldo;过来。&rdo;
&ldo;怎么了?&rdo;郎怀还未及有旁的动作,就被明达拉了脖颈,枕在她腿上。
&ldo;你什么都能顾及到,偏偏总是忘了自己。&rdo;明达眼圈有点红,手掌抚过她脸上的干皮,和枯涸的双唇,道:&ldo;欺辱我不懂这些,就把自己的水一个劲儿给我喝?你要有什么,我怎么办。&rdo;
&ldo;兕子……&rdo;郎怀见被她识破,着了急就要起身,又被明达按下。
&ldo;莫动。&rdo;明达噘着嘴,打开银盒,用自己小指勾了些,涂抹在郎怀的脸上,道:&ldo;这是尚姐姐自己做的口脂,说是万一晒伤冻伤了,比伤药管用。&rdo;
这口脂尚子轩亲自选原料,并没有颜色。被明达一点点化开,保护住郎怀那些看上去有些可怕的晒伤。唇上干掉的皮肤被明达小心用银剪剪掉,又再抹上厚厚一层口脂,才算作罢。
&ldo;我哪有这么娇贵?左右不过忍上半月,出去了就有水。&rdo;郎怀抿了下唇,颇有些难受,道:&ldo;怪香的。&rdo;
&ldo;阿怀,我来,不是为了享福。&rdo;明达揪着她的耳朵,正色道:&ldo;你我妻妻理应同甘共苦,哪有独让你委屈的道理。&rdo;
&ldo;我没觉得委屈。&rdo;郎怀还欲再辩,明达已然打断她,道:&ldo;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一击?&rdo;
&ldo;不是。&rdo;
&ldo;那就不要再宠着我了。&rdo;明达低着头,眸子里映出郎怀的模样来,&ldo;我们理应并肩,同进同退。否则我追到这里作何?&rdo;
烛火暗淡下来,郎怀鼻端一酸,强忍住要滑落的泪珠,扯了扯嘴角,道:&ldo;好。同进同退,同生共死,此生定不负卿。&rdo;
第131章撞金止行阵(二)
至诚元年七月初,郎怀的这支孤军已经在死海中走了整整二十天,距离走出这里,似乎遥遥无期。
人困马乏,按理早就该驻军休息,但郎怀却命令全军夜里加速,甚至调换位置,由中军居前,她和自己的亲兵,便是整个军队的先头。
连走三日,连踏云这等马儿都耸搭着脑袋,一步一步往前蹭,何况旁人的普通战马。郎怀穿着件短打,脸上口脂依旧,边走边和安牧商量着什么。
&ldo;只怕地形变化太大,咱们走错了方向。&rdo;安牧口干舌燥,说起这些事,到底有些心虚。她曾夸下海口,二十日定能走出死海,如今却仍旧遥遥无期。
&ldo;公主,说起来也是我们准备不足,没料到沙暴有那么大的破坏。&rdo;郎怀看到天边将亮,叹口气,道:&ldo;陶钧,传令扎营休息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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