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嫌恶地缩了缩腿:&ldo;刚才在皇后面前,也没见你这样哭。&rdo;玉枢满脸是泪,张大了嘴愕然不语。欲待再求,早被颖妃扶了起来,退了两步。颖妃向她暗暗摇头,示意她不可再说。玉枢哭得更厉害,只是不敢出声。
皇帝向小简道:&ldo;你去济慈宫向太后回禀此事。朕再去陪一陪皇后。&rdo;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跪得久了,膝头刺痛,小腿又冷又麻,又硬又胀。因要等掖庭属当值的内监进宫缉拿,我不能起身,只得一直跪着。穆仙跟着皇帝进去,最后一次服侍主母,只待毒酒送到,就在皇后的灵前饮药自尽。
人都涌进了寝殿,椒房殿变得幽冷深邃。芳馨虽然难过,却还算镇定。她半跪在我面前,为我重新穿上那件杏色锦袄,若无其事道:&ldo;这里冷得很,姑娘还是得把衣裳穿好。奴婢不能陪着姑娘,要回漱玉斋把姑娘要用的东西拾掇好,一会儿姑娘过去了,一应都是齐全的,才……&rdo;她的音调像破败的石磬,陡然滑出一截,止住时,早已收不住泪水,&ldo;才……才不会冻坏了。&rdo;
我感激道:&ldo;多谢姑姑。&rdo;
芳馨泣道:&ldo;总以为那地方只有奴婢们才会去,想不到……&rdo;说着将斗篷反披在我身上,双手颤巍巍的,竟然连衣带都系不住了。
我稳住她的指尖,不想用力太过,竟然将她右手食指上半寸长的指甲齐根拗断了。我叹息道:&ldo;我走以后,姑姑要代我去瞧一瞧弘阳郡王,请他安心养病。&rdo;
芳馨不以为然道:&ldo;这时候还想着王爷做什么‐‐&rdo;忽而瞠目旁顾,轻呼道,&ldo;姑娘的意思是……&rdo;
我颔首道:&ldo;王爷的身子要紧,旁的一概不用理会。姑姑快去吧。&rdo;芳馨会意,只得含泪去了。
我独自一人,跪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想起咸平十年十一月的那一夜,慎妃也是跪在这里,苦苦哀求皇帝放过年迈的父亲武英候,我就躲在紫檀雕花七扇屏风之后,密聆了这一幕。我看向那扇屏风,空隙中透出刺目的灯光、哀戚的哭声和丝缕不绝的冷风。过去的我就在那里,冷眼看着现在的我。
我在斗篷下暗暗摩搓着双掌,尽力体味掌心的一点温暖。忽然眼前一暗复一亮,一个人跪在我身前,一双白皙娇嫩的手捧着一只紫铜镂雕莲花的手炉伸了过来。那人柔声道:&ldo;殿中冷,大人暖暖吧。&rdo;我抬头,见是祁阳公主的侍读女巡龚佩佩。素衣如雪,乌发如云,不饰簪环,眉目温和。我正迟疑间,她已经将手炉塞进了我的斗篷。怀中一暖,鼻子微微一酸。
我身负过犯,已被免官,她却依旧称呼我为&ldo;大人&rdo;。我既诧异又感动:&ldo;多谢龚大人。&rdo;
只见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走上前来,想是贴身服侍龚佩佩的姑姑。不由分说地扶起龚佩佩,用七分劝导三分训诫的口气低声道:&ldo;姑娘怎可怜悯一个罪人?若让人看见了,又要生事。&rdo;
龚佩佩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双手,带着三分恳求摇着她的左臂道:&ldo;并没有人看见,姑姑别生气。&rdo;
那女子道:&ldo;祁阳公主在后面哭闹呢,姑娘快些去劝一劝,若惊动了陛下就不好了。&rdo;
龚佩佩道:&ldo;这就去。&rdo;说罢仍不忘向我行礼,这才转身。我正感怀不已,忽听身后有人道:&ldo;龚大人倒是个好人。&rdo;
听见玉枢的声音,我大惊,侧转了身子道:&ldo;姐姐不在里面陪着,怎么出来了?&rdo;
玉枢跪坐在我面前,黯然道:&ldo;他正哭得伤心,又嫌我不够伤心,我……不想陪着他。横竖有颖妃在,也用不着我。&rdo;她早换了一身素帛长袄,一旋身裙裾委地,如深秋的严霜,带着呵不化的怨气。因急急摘去钗环,发髻和鬓角已经有些毛糙了。
我放下手炉,执起她的双手,切切道:&ldo;姐姐,你还是快些进去吧。&rdo;
玉枢反手握紧我的指尖,低头半晌不语,忽然肩头一颤,泪水连珠落在我的手上:&ldo;你才一回宫,就要去掖庭属坐牢。消息传出去,我怎么和母亲交代?&rdo;我举袖擦去她的泪水,咬紧了牙关,才不至于气短落泪。这几年,母亲虽也无微不至地待我好,却是七分客气三分疏离。她若听说我进了掖庭狱,大约不会如何惊奇,又何须玉枢交代?
她一抬眼,泪光中有深深的惶惑:&ldo;皇后从前向我提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什么翟恩仙、奚桧……我一个也没听说过。她是不是也这样问你了?&rdo;
我答道:&ldo;是。&rdo;
玉枢急切道:&ldo;你也没有听说过这些人吧?&rdo;
我点点头:&ldo;略有耳闻。&rdo;
玉枢大惊,压低了声音道:&ldo;这么说,难道父亲……&rdo;
我忙道:&ldo;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人牵涉宫中命案,我在内宫数年,怎能没听过他们的名字?&rdo;
玉枢松一口气,犹自不放心:&ldo;那父亲和长公主……&rdo;
我带着几分责备的口气道:&ldo;宫中的命案刑部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若长公主有罪,还能好好地活到今日么?&rdo;
玉枢先是叹服,随即狐疑:&ldo;长公主虽然好好的,可是父亲却……你们都说父亲是遭了盗贼,真是这样么?&rdo;
皇后已死,夫复何言。&ldo;汴城府尹不是已经捉拿河盗斩首了么?&rdo;
玉枢怔怔道:&ldo;也是。那皇后是因为没有听见她想听的,所以一时激愤,才驾崩的么?&rdo;
我叹息道:&ldo;算是吧。&rdo;
玉枢长舒一口气道:&ldo;我只怕皇后问我的那些话是真的。&rdo;顿了一顿,坚定道,&ldo;你放心,我还会再求陛下的。我一定救你出来。&rdo;
我心中感动,郑重道:&ldo;玉枢,你苦练歌舞,不过是为了留住圣宠。既得到了,无谓再为我失去。&rdo;
玉枢虽然只比我早出娘胎小半个时辰,但我自幼尊称她&ldo;姐姐&rdo;。若唤她的名字,便有些不容置疑的意味了。玉枢神色一凛:&ldo;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亲妹妹,难道我要看着你受苦,自己还贪恋什么圣宠?&rdo;说着扁了扁嘴,别过脸去,&ldo;况且,谁又稀罕?!&rdo;
落难之际,幸好还有手足之情。我感愧道:&ldo;不要赌气。我受苦,你才更不能不在意圣宠。&rdo;
玉枢的神色渐渐软和了下来,无奈道:&ldo;那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救你?&rdo;
我叹道:&ldo;我也不知道。但我目下只是在掖庭狱自省,还没有被议罪,更没有被处死,情形并不算特别坏。你好好地做你的皇妃,只要你还是婉妃,我就还有指望。&rdo;紧一紧双手,又低低道,&ldo;我与掖庭令李瑞有些交情,想来他不会为难我。你若为我失了圣心,那才无法和母亲交代呢。&rdo;
玉枢的眉间松了两分,复又担忧道:&ldo;掖庭狱那种地方,去了就要掉一层皮。即便不用刑,也要日日劳作。你的身子,怎能经得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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