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侧过头,不看她:“我听不懂你说的。”
七七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从汉阳买了武器,偷偷屯了起来。我知道你去成都找了我二哥,请了团练,在紫云山集了一个武装。我知道这一次西场罢市有多么凶险复杂,根本不是什么销岸之争。我也知道,你要除掉欧阳松,全是为了我。我更知道,你和胭脂成亲,只是一个幌子。阿飞,我还知道你要去送死,你要去为我送死。”
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声音颤抖:“你要我过得好,不必想出这种玉石俱焚的点子。我不值,我不值你这样。”
他看着她,咬着嘴唇,漆黑的眼睛如宝石,在深处闪烁着泪光:“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自己。”
“你这个傻蛋傻子”七七的手捏成拳头,“我又不喜欢你,我心里只有静渊,从来就没有你。小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要嫁到林家去,我巴不得自己快点长大、快点嫁掉,省得你在我旁边纠缠。我从来就不喜欢你。我嫁到林家,你不知道我有多轻松,我总算可以看不到你,我从来没有看得起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七年在外头,吃尽了苦头,有一半原因就是因为你,你表面上说要为我好,你从来只会给我添乱添麻烦。我恨透了你”
“我恨透了你”她的眼泪迸流,突然声音一哑,“可我不会让你去送死。我宁肯自己死了,也不要让你去送死。”
他猛然伸手将她紧紧抱住,她轻声哭着,脸上晶晶闪闪全是泪珠,多年的堤防突然溃决,他一低头,重重吻上了她颤抖的嘴唇。
第二卷孽海第三十八章炉烟热烬(2)
第三十八章炉烟热烬(2)
他亲吻得那么用力,夺取了她全部的呼吸,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滋味如此美好,他也不是不知道,这每一分美好都属于另一个人。
她一开始是在本能地拒绝他,可他愈加箍紧了她,像行走在沙漠中的亡命徒,看到了泉水的幻影,波光粼粼,动人心魄。他明知徒劳,却要竭力奔跑去,死也要啜饮那道甘泉,如一只飞向火焰的蛾,耳边都听到翅膀被烈焰灼烧的声音,却依旧要扑进火里。
年代久远,记忆湮灭,只记得他爱她,从来没有变过,真真切切,深深刻刻。他爱她,哪怕粉身碎骨。
雨打在门上,像一群暴戾的匪徒,要破门而入,它们没有进来,却击碎了他的记忆。
他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他却记得。
那一年她才七岁,跟着父母去扬州。他和三妹一路陪着。
她和三妹在车厢里吵吵闹闹的玩着。她穿着绿色小袄子,袖口是白色梅花,站在座位上,使劲抱着他的头,他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用力箍进他的头,鼻子里全是她幽幽的小女孩香气,耳边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老爷一伸手,把她揪了过去,她的小手兀自伸向他。他对着她笑,宠溺着她的调皮。
老爷却对夫人轻声皱眉道:“这么个性子,不知道以后林家会不会受得了,也怪我本是个粗人,送到你家去,好歹能学点大家闺秀的规矩。”
他不记得当时夫人怎么回答,只记得他的心里像被尖刀扎了一下,一开始不觉得疼,可紧接着一阵阵剧痛上来,搜肠绞肚,撕心裂肺。
火车开到一个叫鹤岗的小站,老爷要他带着她下去沾地气,夫人还犹豫说:“都是小孩子,你也放心?”
“阿飞做事稳当,我放心。”
可那却是他第一次丢了她。
火车就快要开了,他眼睁睁看她跑到一个白发老婆婆那里,低下头看老婆婆手里的一篮子猕猴桃。老婆婆递给她一个,她拿起来,好奇地闻了闻。
三妹已经上了车,他也站在车门的台阶上,列车一声长鸣,慢慢开走。
他那时有一度曾想,假如就这么丢下她,也好过将来亲眼见她嫁给别人。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叫:“七七,快上车快跑”
他向她伸出手。她迈着小小的腿飞快朝他跑来,白白的小手扬着,还握着那个深绿色的猕猴桃。那只小手却一松,她停下来,弯下身去拣落在地上的猕猴桃。
就这么一瞬,他就离她更加遥远。
等她重新直起身子,她才发现,他已经离她好远好远。
他听到她被风撕碎的哭声,他那么爱她,却丢下了她,他那么爱她笑,却让她哭了。而最最可怕的是,他丢了她,他故意丢了她。他从此永远失去了她。
空气中蒸腾着泥土和牛粪的腥气,似要催人入混沌之中。铁轨两旁种着夹竹桃,可惜是冬天,早没了艳丽的花。那叶子灰灰沉沉,划过苍茫的记忆之海,一片白浪。
“下一站还有多远?”他听到老爷问列车员,声音焦急万分。
“不停车了,到松山就是半夜了,明天一早在松山站会有一趟车回来。只要小姐不丢,在站上等着,老爷您明天下午还可能找得到。”
“赶紧停车啊赶紧停车啊”夫人哭叫道。
列车员很为难:“夫人您不知道,这趟车原送着军里的货,赶着到点卸货呢。”
“七七应该不会乱跑。”他听到老爷安慰夫人。夫人站在车门旁,哭得泣不成声。
火车开得还不算快,车门并没有关上,冷风,十二月的寒风,凛凛吹来。虽然老爷没有怪他,他突然觉得自己犯了罪,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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