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你胆敢背叛,”他屈起指节,轻轻一敲烟年?身后的铁架。“我也?会给你永生?难忘的教训。”许多年?后,烟年?仍然不知,此时的叶叙川究竟猜到了多少关于她?的事。他察觉了她?的身份吗?他怀疑鹤影与她?有旧吗?以及……他喜欢上她?了吗?烟年?不知道答案。或许他是有所察觉的,不然不会带她?进皇城司牢狱,并以最残忍的刑罚震慑她?。而当她?提出要?用掉那个愿望时,他是那么?怒不可遏。其实,上位者和细作?一样,时时活在谎言与算计中,最忌讳展露真实的情绪,而用掉愿望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他为何如此生?气呢?也?许,这个愿望蕴涵了他的苦心?,暗示他可以对?烟年?的身份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容许她?小小地背叛……而她?随手抛掷了他的施舍,这令他愤慨而困惑,人可真是复杂的生?物。精明者难得糊涂,狠心?者一时心?软,哪怕是杀人如麻的细作?坟场,也?有拐弯抹角,煞费苦心?的时候。想杀她?,却又下不去手,最后只?得退开一步,警告她?不许叛逃。蝉鸣声声,树影模糊,烟年?望着叶叙川的背影,不自?觉地抬手向鬓边探去,却意外探了个空。石榴花于深谷中静静腐烂,夏日已逝。送烟年上任之前,指挥使曾经语重心长教育她:人?可以认爹,也可以认怂,唯独不能认错。干这一行,一旦招供就会顷刻沦为弃子,但只要你表现得够坚决,怀疑你的对方就会转而怀疑自己,开始检讨自己是否冤枉好人了。所以,绝对不能认错,是细作就要宁死不屈。烟年大体认同指挥使的人生智慧,但有?一点,烟年觉得他说错了?。那就是:有?种人?即使把全天下怀疑一遍,也不会检讨他自己。比如叶叙川。他的人?生中?就没有?自省两个字。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正确,他妈的正确得像屋顶上的压脊兽一样,风吹雨打都?不怕,永远昂着高傲的脑袋,鼻孔朝天。就像这次,叶叙川的肩伤其实颇为严重,只是他非要维持高贵,即使疼得要命,也绝不会让旁人?看出来。尤其是在烟年面前。他只会冷飕飕道:“平生第一次因一个女子受伤,事后想想,当真不值得。”烟年心道你竟还?有?脸倒打一耙?挡刀的账老娘还?没跟你算呢。她皮笑肉不笑,不阴不阳道:“既然大人?觉得不值,那不如也来砍我一刀吧,我能把大人?的恩情还?上,大人?心里也能舒坦些。”说罢,她真拉下了?半边衣襟,一副引颈就戮,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纤细的食指点了?点肩头:“朝这儿砍。”叶叙川徐徐点头道:“好,我瞧瞧该如何下刀。”他真取出了?匕首,刀背在她肩头压出淡淡的红痕,如扫了?一片绯色的胭脂。皮肤传来森冷的触感,烟年垂下眼,一丝寒芒倒映在眸中?。叶叙川的匕首用料极好,据说乃是当世铸剑名家千锤百炼所得,兼具钢刀的利落与古青铜器的优美。被这么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抵着,烟年依旧能保持淡定?,只因她心知?肚明,反正叶叙川也只是调戏她罢了?,她怕什么呢?他连抓她挡刀都?能犹豫,可见心里是不愿送她去死的。半晌,匕首缓缓移开,收回鞘中?。取而代之的是叶叙川的亲吻。这是一种奇怪的触感,温热,柔软,比钢刀更令人?无所适从?。烟年不自在地挪动?身体,却被他一把揽了?过去,置于怀中?。“我可舍不得伤你。”叶叙川温柔道。烟年嘟囔:“那还?吓唬我作甚?”时已近黄昏,天际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窗户被香榧微微支开了?一些,散去了?屋中?滞闷暑气,其实汴京到?了?夏末,最好的地方不在屋里,而在庭院中?。烟年越过他手臂往外看,木槿花的影子招摇地映在矮墙上,余晖在影子边徘徊,镀上一层晕散的金光。窗外疏影横斜,窗内光线暗淡,他们默契地没有?点灯,他跳动?的心脏,灼热的体温,被她一一感知?。她轻声道:“大人?,热。”叶叙川道:“明日多搬些冰来。”烟年缄口不言。诸多亲密中?,他最喜欢拥抱,可能是因为拥抱时他能轻松地控制着她,这种掌控感令他安心。忽然肩上一痛,烟年不由得惊呼出声:“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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