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想做起丞相来
话说燕国有个叫蔡泽的人,博学善辩,非常自负。他经常到各处游说,没有遇到过什么对手。一天,他来到大梁,碰到一名相士,名叫唐举。蔡泽问他:&ldo;像我这样的人,您看怎么样?&rdo;唐举仔细看了一番,笑着说:&ldo;先生是朝天鼻、端肩膀、凸额头、塌鼻梁、罗圈腿。我听说圣贤不在貌相,大概说的是先生吧?&rdo;蔡泽知道唐举是跟自己开玩笑,就说:&ldo;富贵那是我本来就有的,我所不知道的是寿命的长短,希望听听你的说法。&rdo;唐举说:&ldo;先生的寿命,从今以后还有四十三岁。&rdo;蔡泽笑着道谢走开。
路上,蔡泽对他的车夫说:&ldo;我端着米饭吃肥肉,赶着马车到处走,手抱黄金,腰系紫带,在众人面前备受尊重,再活四十三年该满足了。&rdo;蔡泽离开燕国到了赵国,但被赵国赶了出来。随即前去韩国、魏国,不料路上遇着强盗抢走了他的炊具。吃不成饭,蔡泽只得坐在树下喘息。这时他又遇到了唐举,唐举嘲弄他说:&ldo;先生怎么还没有富贵起来?&rdo;蔡泽说:&ldo;我正要去寻找。&rdo;唐举说道:&ldo;先生有高骨,西去则发迹。如今秦国丞相范睢举荐的郑安平、王稽都犯了重罪,他非常惭愧害怕,一定会急于推掉自己的官职。先生为何不前去秦国试一试机会、而非要困守在这里呢?&rdo;蔡泽叹口气说:&ldo;到秦国的路那么远,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去呢?&rdo;唐举解开自己的行囊,取出一些钱财送给蔡泽。
蔡泽接受了唐举的资助,便一路向西来到了咸阳。
在客店里,蔡泽对店主说:&ldo;你一定要把最好的酒饭端上来,待我做了丞相时,必定重重地酬谢你。&rdo;店主惊诧地说:&ldo;先生是什么人?怎么敢想做起丞相来?&rdo;蔡泽说:&ldo;我是蔡泽,天下最善辩、最聪明的人,特地来求见秦王。秦王只要见到我一定会赏识我的才能,赶走范睢,让我来做丞相。&rdo;店主忍住没笑,心里道:&ldo;这人也太狂妄了,不知道秦国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rdo;
诸子百家,我没有不知道的
这家客店里,恰巧有范睢的门客,他赶紧报告给了范睢。范睢说:&ldo;诸子百家,我没有不知道的。说客辩士聚到一块,也不一定能说过我。这个叫蔡泽的人,我不信他能说动秦王,夺走我的相印。不过,这个人既然敢说,我倒想见识一下。&rdo;范睢门客随即到客店去召见蔡泽。
闻听丞相召见蔡泽,店主慌忙跑去对蔡泽说:&ldo;先生,祸事来了!你不是说什么要取代范睢做丞相吗?现在丞相派人来召见你啦。你如果前往丞相府,轻则遭到羞辱,重则性命不保。&rdo;蔡泽笑道:&ldo;我想我见了丞相范睢,他一定会把相印让给我的,这样就不必去见秦王了。&rdo;店主说:&ldo;先生,不是在下说你,你太狂妄了,要吃大亏的,请你千万不要连累了我。&rdo;
蔡泽身着布衣,跟着门客去见范睢。范睢端坐堂中。蔡泽到了范睢面前只拱揖为礼,并不跪拜,范睢也不请他坐下。
范睢对着蔡泽大声责问:&ldo;在客店里说想取代我而做丞相的人,就是你吗?&rdo;蔡泽一本正经地答道:&ldo;就是我。&rdo;范睢说:&ldo;你说你会取代我的官职,能讲出为什么来吗?&rdo;蔡泽答道:&ldo;你怎么这么不明白呢?春、夏、秋、冬,四时更替有序。现在对你来说,该是退下来的时候了。&rdo;范睢说:&ldo;我自己是不准备退下来的,又有谁能让我退下来呢?&rdo;蔡泽说:&ldo;说起世间来,体魄强健、充满活力、聪明机智、能够主持正义为天下人带来幸福和恩德的,不就是为世人所敬仰的贤人豪杰吗?&rdo;范睢答道:&ldo;是的。&rdo;蔡泽又说:&ldo;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有了很高的地位,因而但求安乐长寿,以至到死,能把所受爵位俸禄传给子子孙孙,世世不变,代代相承,和天地相始相终,不就是世人所说的吉祥如意、福如东海之人吗?&rdo;范睢答道:&ldo;是的。&rdo;蔡泽说:&ldo;秦国的卫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文种,他们虽然事业获得成功,但却自家性命不保,你是不是愿意做他们那样的人呢?&rdo;
范睢顿觉爽快
范睢心中暗道:&ldo;这个人谈锋十分厉害,一点一点地触到事情关键。如果我说不愿意,就落入了他设下的圈套了。&rdo;于是假装答道:&ldo;这有什么不好的?卫鞅辅佐秦孝公,大公无私,以法治理国家,为秦国拓辟了千里疆土;吴起辅佐楚悼王,废楚国亲贵特权,培养出一支强悍兵马,让楚国力量大增;文种辅佐越王勾践,使国家转弱为强,吞掉强大吴国,为越国洗雪了羞耻。这些人虽然最后都死于无辜,但大丈夫以身报效国家,视死如归,不仅于当时当世有功,而且将名垂史册,为后人所敬仰,我有什么不能学做他们呢?&rdo;范睢虽然嘴上讲得很硬,但身子却站起来,来回走动。
蔡泽静了静,继续说道:&ldo;为君的圣明,为臣的忠贤,是国家的福分;为父的慈祥,为子的孝顺,这是家庭的福分。作孝子的,谁不愿有一个慈祥的父亲?作贤臣的,谁不愿意扶佐一个圣明的国君?比干虽然忠贤,但商朝依然亡掉了;晋国世子申生虽是孝子,但国家仍然生出混乱。他们虽然死得很悲壮,但却无济于他们的大王、父君。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他们的大王、父君不是圣明、慈祥的。卫鞅、吴起、文种也都是不幸而死的,怎么是以死去换取后世的名声?大丈夫活在世上,身名俱全,这是最好的;名虽流传后世,但生命却不苟全,这是其次;只有那些虽然苟全了性命,却失去了名节的人,这才是最下等的。&rdo;蔡泽这一席话说出,范睢顿觉爽快,不觉嘴里连声说:&ldo;好,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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