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收银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也不知道该不该刷这张卡,她拿着扫描仪看着二人,两人之间的氛围相当诡异。“就刷这张,”彦文修推了推手上的卡,“谢谢。”收银员看了眼宋云谏的脸色,他的神色很奇怪,说不出来,像是跟这个人十分亲密,但又像个陌生人,在对方确定以后,收银员只好拿了那张卡,在pos机上刷了,然后双手将卡奉还给原主,彦文修对她笑了一下,收银员不好意思地扭开了头。这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即使素未相识,从他的气质上也能感受到那份沉稳,那张脸经过岁月的打磨变得更有魅力,依稀能感到年轻时定然是惊人的容貌。他的气质不像是普通人,排队的顾客也都将目光落在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身上,暗地里揣测他的身份。两人的举止也亲密,一时让人判断不出其中的关系。宋云谏跟着彦文修出了超市的门,他没有说话,哑巴了一样,他没想过还能再跟他见面,就算能见到,宋云谏想的也是一刀将他扎死,或控诉他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假面,但真正见到了,他却什么也不想干了。他没有原谅他,可也没有再想折腾什么了。彦文修察觉他的冷漠,并不介意,他回头盯着宋云谏,自然而然地说:“住哪?我送你回去。”这个男人变了,显老了,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老了太多,是这两年的生活不滋润了?又怎么会呢,他是谁,兰宁这么大一个腕,谁能给他气受?谁能让他不好过?许是他宋云谏对他的滤镜不在了,才觉得他没之前状态好了,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四年的过往飞逝在眼前。“你找我干什么?”宋云谏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警惕,他不曾遮掩对这个男人的防备,曾几何时他拥抱过亲吻过的人,如今连看一眼都像是施舍。彦文修的假面存不了多少时候,他们之间有着这么大的事,总不是能一笔勾销的,宋云谏心里恨他他知道,但他不在意,由着他恨去,他笑眯眯地温声说:“想你了,想见你,多久没见了,记得吗?”说着,彦文修就要抬起手,抚摸宋云谏的脸颊,丝毫没有廉耻之意,他的动作如此自然,好像他们还是那相爱的恋人。察觉到这动作的宋云谏却条件反射似的偏开头,躲开了他的触碰,彦文修的手就在碰到他之前,僵在了空气中。宋云谏的脸上充满了介意,他没有想跟他折腾什么,但也不代表他宽容大度,能接受他的靠近。在来之前,彦文修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亲眼看到他脸上嫌弃的神色还是有几分不快,他放在心底没说,严肃了脸色说:“云谏,多久没见了,一点不想我吗?”宋云谏听着他的荒唐话,忍住脾气说道:“你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问出这句话的?”彦文修仍旧笑意盈盈,但脸色可见紧绷:“我在跟你好好说话呢,别惹我生气。”“是吗?”宋云谏没有收敛,他忘不了这一年来的屈辱,忘不了电话里这个男人冰冷的声线,于是嘴上毫不留情,:“今天来又带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宰了我还是我妈,还是那如今被你逼的不得不去别处求学的妹妹?”他也只有这些烂招了。宋云谏深知他的可恶,北航固然是个好学校,但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从中作梗,他们也不需要折腾这么一遭,有可能因为这一件事,他这辈子都得带着其他目的跟傅靖琛绑在一起,虽然他并不讨厌傅靖琛,但跟最开始他想要的情感完全不同了,他欠傅靖琛一个天大的人情,有可能会伴随终身的那种。他是个对待情感十分纯粹的人,这对他的良心是天大的挑战。宋云谏的质问落在彦文修的耳朵里,激起的只是轻轻一笑,是了,他哪里会失态?最厉害的那一次也不过他宋云谏离开的时候彦文修雷霆大怒摔了个酒杯,你休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羞愧的情绪。就像现在一样。“这难道不是你逼我的?”彦文修义正言辞地反问:“我没有给过你机会吗?是你要跟我作对,你有无数次可以回到我身边来,可以叫停这一切,我已经对你很纵容了,云谏,要是别人,你信不信我能让他今天连站在这跟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的确是真话,他说的很对,如果是别人,早就在这条作死的道路上灰飞烟灭了,宋云谏点点头认可道:“是啊,所以我应该谢谢彦总不杀之恩了?”彦文修长得很高大,四年前两人初遇的时候,这个男人风华正茂,年龄没有抹杀他的魅力,反而让这杯经年的酒越来越有味道。一醉方休大概就是陌生人看到他的一个问题。宋云谏回来的时候,谭明已经在公寓里了。锻炼了一天的谭明正瘫在沙发上,上身光着,挂着一条浴巾正在擦发上的水渍,他刚洗过澡,坐下没多会宋云谏就回来了,谭明好奇道:“我以为你已经回来了,怎么刚到?”宋云谏将钥匙和买的日用品放在了进门的置物柜上,换掉鞋子说:“出去忙了会。”谭明不知道他去见了谁,捏着胳膊向宋云谏炫耀:“怎么样宋老师,我不是说着玩玩吧,就这一天的时间我感觉自己结实了不少,教练都说我有毅力。”宋云谏抬头看了眼他,为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说道:“看见了,继续保持。”说完,宋云谏就往卧室里回了,谭明“哎”了一声,满脑袋雾水,宋云谏的脸色不太好,更反常的是他将买的东西堆在置物柜上什么也不管就回房了,宋云谏是个很有条理的人,谭明没见过他偷懒,无论何时他都把公寓保持的井井有条,平日里买的东西当下就收拾了,从来没放在明天过处理过。谭明眨了眨眼,这一时半会的宋云谏的脸色就不对劲了,他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贸贸然过去问,谭明盯着宋云谏的房门,眼里有几分担心。关上门以后,宋云谏呼出了一口气,好像这一口气憋了很久很久,他靠着房门,将手机打开,手指点到一个聊天界面,头顶备注着傅靖琛的名字,他迟迟没有按下指尖。彦文修今天带来的那个人,是傅靖琛的初恋,是傅靖琛第一个确定关系的人,他没有吃过那个人的醋,是因为他认为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改变不了什么,没必要抓着不放。今天那小初恋跟他分享的,是让陌生人都会感天动地的爱,傅靖琛对自己的好甚至不及给对方的千分之一,从那个初恋嘴里分享出来的事,让宋云谏感到十分陌生,是对傅靖琛的陌生。他竟然也会为了守着一个电话昼夜不寐,他竟然可以为了准备一个惊喜茶饭不思,他动动手指就能搞定的事,他可以花心思花时间花精力去公私不分地搞,他可以在重要的会议上因为对方不舒服就丢下所有人跑去照顾他,他可以爱屋及乌,给明家一个接不到手的项目,为他们在商界作势,他充当他的后台,他给他有力的支持,他倾尽所有,他一改常态……他为他做的太多太多,比之他与他之间遥不可及的程度,宋云谏并非不能接受傅靖琛这样待过别人,这只能说明他非常喜欢那个男生,而且在恋爱关系里是很体贴入微又认真的另一半,这也是他曾经最憧憬的情感态度,但他总觉得这些事,不像那个公私分明的男人做得出的。可转念想来,又有什么不可能?他爱那个男生,在爱的当下,他做出什么来又有什么奇怪的吗?他不能爱别人吗?当然可以,只是若他因放不下那个人而选择他宋云谏呢?他们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傅靖琛对他的初恋有憎恨,有爱才会恨,那个男生跟傅靖琛的弟弟阴差阳错地上了床,先不论背后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傅靖琛介意了,没有人会不介意这样的事,他无法原谅,和他的初恋分道扬镳。只是他心底还是爱他的,那么深刻的爱不可能仅凭一件事就将爱剥离出去,傅靖琛对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哪里能是一下就收回爱意的?爱是一种感觉,即使他主观上介意这件事,可爱不会立马消失。他为那个男生做的事算得上真正的爱,对于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来说,能这样放下身段地去爱一个人,还不能够表明他情感的深度吗?傅靖琛曾爱他,不容置疑。而他选择自己的原因,只是希望能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他宋云谏是他傅靖琛脱身的工具,是他用来剥离对初恋深爱的工具,好厉害一张嘴,这样就能惹得他宋云谏不高兴,这样就能哄得他宋云谏站不稳脚跟,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最清楚不过了。晚上宋云谏很快睡了,外面的谭明本想着问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却见宋云谏的房门很快灭了灯,他敲门的冲动压了回去,谭明打算明天早上再问问。结果第二天一早,宋云谏的房门紧闭,谭明等半天也没见人出来,眼见着上课时间要到了,谭明去拉宋云谏的房门,结果是反锁的,他匆匆拿出手机给宋云谏打电话。铃声响了一会,无人接听,谭明又打了一个过去,直觉告诉他出事了,他站在宋云谏的门口焦急地等待。这一通电话在片刻的响铃后被接通了,谭明连忙问:“宋老师,你人呢?”电话里传出一声汽车的鸣笛,划破苍穹,谭明将手机拿远了一点,而后放回耳边,听到宋云谏的声音接在后面说:“我在外面。”“是去学校了吗?”“没有。”谭明问:“你今天不上课吗?”还没到休息天,兰财又有了新的安排?谭明受到宋云谏的很多照顾,自然对宋云谏的一举一动上心。“我今天不上课,学校有安排,昨天忘记跟你说了,”宋云谏道:“你去工作吧,我有点事,不耽误你了。”谭明盯着手机,没多会,宋云谏把电话给挂了。宋云谏一系列的反常行为让谭明实在摸不着头脑,他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想着什么,没有个头绪,只好抬步离开,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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