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话吓坏了整个乡人,因为那女子委实已经死了,不仅死了,还应该死了有几天了。乡人说他妖言惑众,要扭送给官府,他却道:&lso;若我治好了这个姑娘,你们是不是愿意放她一马?&rso;那些人绝不信他能治好一个死人,便让他使出有什么妖法,结果不知他真的使了什么妖法,只是花些银子借了一间破屋,把四面都糊上了,说是家传的秘法,不许人看。乡人和村民怕那死尸诈尸还魂,都围在周围。可没过一日,那小相公打开门,便带着那先前还是死尸的姑娘出来了,姑娘虽然面色苍白,却的的确确缓缓走出,朝着众人微微一福,朝着大家低声道了一句&lso;多谢诸位恩公相救&rso;。一群人并乡里的郎中大夫仵作,全都看得直瞪眼,看她好端端跟着那小相公走了,谁也不敢上来拦,只觉得这小相公约莫也是魔教中的人物,使的是妖法。可那房里,也没有什么猪血、鸡血什么的秽物,但仍然吓得全村请了和尚道士过来,做了好几天的法事;这事便传扬了出去,江湖上人人皆知。&rdo;
喻余青微微笑道:&ldo;这位活死人的妙手,想必便是弇洲先生了。&rdo;
王仪道:&ldo;他面相上年纪极轻,又姓贝,应该是弇洲派贝老先生的幺子。你想,这位贝小先生本领都如此之大,那么贝老先生岂不是当真能上穷碧落下黄泉么?&rdo;
喻余青却也看得出她的目的,正色道:&ldo;你一力掇我与你同去,可不单是因为不认得路罢。&rdo;
王仪脸上一红,道:&ldo;果然瞒不了前辈,眼下去弇洲岛怕是异常凶险,若身边没有一位前辈这般的高人同行,我怕是只有在千岛湖中喂鱼的份。&rdo;
&ldo;哦?这话怎么说?&rdo;
王仪叹了口气,缓缓说来:&ldo;那十二楼被烧了,家中子弟和耄宿伤亡甚重。莫说是八教要找我们麻烦,其他收归的笼头趁机闹事,您也是见着了的。弇洲派同样在我们的地盘上,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来也就心照不宣地彼此不多过问,倒也相互制衡,互相利用。如今我方势颓,料想弇洲派要另寻庇荫。他们这一派全是工匠技人,据说门中上下,武功高强的门人断然没有多少,但宝器神兵却多如过江之鲫。如今十二家的手够不到淳安,那便像您刚才说的,那踏破门槛的人,恐怕现在就要到了。&rdo;
喻余青道:&ldo;而你便是去告诉他们,要他们继续站在十二家这边,并且这次轮到他们该为你们出头,因为你们手里握有他们弇洲派的把柄,是不是?&rdo;
王仪点点头:&ldo;您都听见了。&rdo;
喻余青道:&ldo;你到时算得清楚,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不怕我到了弇洲岛,便反手把你杀了?&rdo;
王仪微微一笑,道:&ldo;前辈,不说您用的武功是十二家一路的,这一点我看得出来。而且……&rdo;她顿一顿,&ldo;其实我早认出来您了,只是请莫见怪。&rdo;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喻余青头颈里头都是冷汗,声音都发颤了:&ldo;你……你认出了我?&rdo;
王仪低头道:&ldo;是啊,当时吓得我魂飞魄散,可如今却记起来,虽然是真人不朝相,但您那日扶了我一把,……您便是在楼中用锁链救我们的那位恩公,对吧?&rdo;
而此刻方外化境弇洲岛,鸟语花香,扰人清眠;光丝如梳,透窗拨梦。一切氤氲,在珠帘翠被的掩映之下,显得不那么真实。王樵睁开眼眨了眨,瞥见窗棂居然是半透明的玉石,上面镂着细细的叶子;枕头上纹龙秀凤,根根掺了金线制成。有个身段窈窕的女子端着铜盆进来,瞧见他便微微笑道:&ldo;您醒了。&rdo;王樵依稀想道:&ldo;我怕是还在梦里。&rdo;也不去理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下。可这一下却睡不踏实,实在是头痛欲裂,偏得身旁也没有一点点响动,那恰才的女子便像一阵烟蒸发了一般。王樵心下大奇,缓缓转身过来,眯眼一看,那女子端坐在他床缘一侧,正静静看着他,见他转来,便是一笑,道:&ldo;相公洗洗脸罢。&rdo;
那阳光透过玉石照影之下,朦朦胧胧,映出那女子的脸孔。容貌怡丽,却看起来愈发眼熟。王樵仔细看了许久,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惊道:&ldo;……你是姽儿?你不是已经……你怎么会在这里?&rdo;那女子仍然只是望着他。他起身下地,觉得浑身皴痛,头昏脑涨,整个人撞在门上,那门边呀地一声,向外打开,一副神仙仙境一般的景象在眼前宛如画卷一般地展开来。姽儿缓缓步出,她已拧好手巾,将跌在地上目瞪口呆忘记爬起的王樵扶起,用手巾缓缓擦拭他脸上汗珠。王樵道:&ldo;啊,我知道了,这里是阴曹地府,你在这儿找着我啦。&rdo;可顿了顿,又觉得实在不像,哪里有这般富丽堂皇的阴曹地府?说是仙宫倒还像些。可他生性说是豁达之人,便也爽然一笑:&ldo;人人都说地府的模样,可谁见过真的地府呢?说不定地府便是这样。那些世间活着的时候你争我抢让人枉送性命的钱财珍宝,只要死后便俯拾皆是,也是很有道理。&rdo;他摸了摸自己脸皮,心想:&ldo;这便是死么?&rdo;依稀记想起自己从楼上摔下的事来,摇了摇头,自个也觉得决计是活转不过来的。又怔怔地坐了好久,心想我死了后,阿青可该怎么办呢?最后也没能见他一面,会不会已出了什么事?可想了一圈,却也只是束手无策,徒增烦恼罢了,只得转念安慰自己:&ldo;他本事比我大得多,说不定没了我这个拖油瓶,反而更轻松些,这会儿已经逃出生天了。&rdo;可紧接着想到从此天人两隔,再也见不到他面;他终归娶妻生子,携眷同归,也不知清明冬至还能不能见上一见,又是一阵怅然痛楚,搅动五脏六腑颠来倒去,叹了口气,只道死前受的伤死后还一样会疼,倒是应该警示后人好好地选个死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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