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颓然的面庞稍稍敛神,&ldo;朕上次不是说过吗,你的父亲……&rdo;
少女声音清脆打断他:&ldo;舅舅,你别瞒了,我早就知道,我的生父不是郑家二老爷。&rdo;
皇帝一怔,神情不安:&ldo;胡说!谁告诉你的!&rdo;
令窈看着他,&ldo;舅舅,即使无人告诉我,方才你与梁厚的那番话,我在耳里,怎会不起疑?&rdo;
皇帝闪躲:&ldo;你也说了,梁厚喝多了酒,他的话不足为信。&rdo;
&ldo;舅舅!&rdo;令窈第一次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同皇帝说话,她直视他,眼神强势:&ldo;我的生父到底是谁?&rdo;
皇帝:&ldo;卿卿……&rdo;
少女眼中波澜不惊:&ldo;是舅舅吗?&rdo;
皇帝僵住,不敢看她,慌乱地转过脑袋。
她声音有了哭腔:&ldo;你说啊,到底是不是你!&rdo;
皇帝绝望地闭上眼,像是利刃削过他舌尖,一个字吐出来,狼狈不堪,羞愧难当:&ldo;是。&rdo;
令窈往后跌坐,&ldo;真的是你……为何是你……为什么!你是我舅舅啊!是我母亲的弟弟!姐弟怎能通婚,我是你们俩生的孩子,我……我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孽种吗?&rdo;
她情绪激动,说话断断续续,像是喘不过气的样子,皇帝不敢再躲,回身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ldo;卿卿,你听朕解释。&rdo;
少女一味摇头,捂住耳朵,两只水汪汪的眼里写满无助与失望。
皇帝咬咬牙,强行将她捂耳朵的手掰开:&ldo;你听好,你母亲并非是朕的亲姐姐,阿琅她,她不是父皇的女儿。&rdo;
令窈泪眼怔怔:&ldo;什么?&rdo;
皇帝痛心疾首,颤着声回忆旧事:&ldo;一切都要从父皇登基时说起……&rdo;
多年前,先皇曾有一心爱女子,两人相遇之时,此女子早已嫁做人妇。当时的王朝主人,姓孟不姓杨。这名女子,乃是王爷的正妻,先皇颠覆孟氏江山,杀了心爱女子的丈夫抢了她入宫,而那女子入宫时已有五个月身孕,是以腹中孩子该姓孟,而非姓杨。
众人皆以为先皇会让人打掉这个孩子,却不想,先皇不但让女子安心养胎,而且为了阻止闲言闲语,杀掉所有咬舌根的宫人甚至是妃嫔。孩子诞生后,先皇告知众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先皇为这个孩子加封最尊贵的公主名号,并为她的出生大赦天下。
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长公主杨阿琅。
在先皇的铁血手段下,当年知情的人几乎都被绞杀,至先皇离世时,鲜少有人知晓,备受宠爱的阿琅公主不是先皇所出。
&ldo;但朕却是知道的,自打朕懂事起,母妃就悄悄告诉朕,杨阿琅不是朕的亲姐姐,她是孽种,不配做朕的姐姐,让朕远着她。可是朕做不到,朕就喜欢和阿姊待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朕和阿姊分开,哪怕是朕的母亲,也不行。&rdo;
令窈撅嘴问:&ldo;后来呢?&rdo;
&ldo;阿姊长大后,名动天下,先皇突然离世,朕成了新皇,彼时边塞异国作乱,大军压境,要求朕献出公主,朕自然不会同意,可是朕年少根基浅,根本斗不过那帮老臣,朕想过抛弃帝位,带阿姊逃跑,可阿姊不愿意,她擅自披上嫁衣前往异国和亲,留下书信叮嘱朕,让朕做个好皇帝。&rdo;
皇帝颤颤巍巍擦去眼角的泪,眸中透出一抹阴霾:&ldo;那几年朕励精图治,讨好世家,终于能够御驾亲征,抢回阿姊。那个绿眼睛的男人死到临头都不肯放手,不停唤阿姊的名字,阿姊竟回了他一声,她唤他夫君,夫君啊,多么可笑的称谓,这个称谓,本该属于朕。&rdo;
皇帝许久再往下说,令窈迫不及待,催他:&ldo;继续说呀。&rdo;
皇帝勾唇笑,擦掉少女眼边未干的泪痕:&ldo;后面的事没什么好说了。&rdo;
令窈皱眉:&ldo;你将母亲抢了回来,然后呢,郑家二老爷是怎么回事,你与母亲又是怎么一回事?&rdo;
皇帝轻轻叹口气,爱若珍宝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后脑勺,低声道:&ldo;后面的事很简单,朕与阿姊真心相爱,但阿姊不愿直面我们相爱的事,这时郑二出现,阿姊便匆忙嫁了他,希望能够借助他忘记朕,但是阿姊怎么可能忘记朕?一次宫中宴席,阿姊醉酒后与朕互述心意,那次之后,她便有了朕的孩子,那孩子就是你。&rdo;
令窈疑心:&ldo;你与母亲真心相爱?&rdo;
&ldo;当然。&rdo;
&ldo;那她为何不与郑二老爷和离?&rdo;
&ldo;郑二不肯。&rdo;
令窈总觉得哪里不对,&ldo;你没有强迫过母亲吗?&rdo;
皇帝面不改色:&ldo;没有。&rdo;
这些旧事,令窈也听不出真假,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她现在知道不再迷茫,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又知道了自己诞生的原因。她的出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不被世人所容。
令窈心里稍稍好过些,好奇问:&ldo;很多很多人爱着母亲吗?&rdo;
&ldo;是。&rdo;皇帝语气一转,自欺欺人:&ldo;虽然有很多人爱她,但她最爱的人也是朕。&rdo;
令窈闷声问:&ldo;那我呢?她不爱我吗?&rdo;
皇帝笑道:&ldo;她当然爱你,朕也爱你,你的诞生,是朕一生中第二美好的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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