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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第1页）

这是一种怎样的难堪和伤感啊？富连声特地去了连家杂货铺，委婉地告知了媒人，连老板女人不高兴，姻缘失败于牵线人来说也算失落。乔小脚最终又回了猛虎亮，富连声领着闺女去送的。

乔家大老婆连声斥责，老大的不情愿：&ldo;你们这叫啥事啊，娶也是你退也是你！&rdo;满口黄莲苦在心，富连声满肚子憋屈，好话说了一大堆，还赔了一张绵羊票子才算了事。一百块钱哪，够买大半年的口粮了，富连声心头疼得颤了又颤，仅有的一点情分到此烟消云散。许多年后铁媛仍记得，乔小脚又哭了，将她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在这个夏日的黄昏，富连声知道，他一生中最后的爱情无奈地随风而逝了。乔小脚苍白的面孔一片冰冷，眼神像孤寂的夜空里低垂的星。富连声低语道：&ldo;嫁个庄稼人吧，一世太平。&rdo;

富连声不认为儿子有如此头脑，釜底抽薪绝对是大人的招法，是计谋更是圈套。他把满腔的郁闷都记在赵家大院帐上，断定此事必定和姐姐姐夫有关。他追问儿子把钱都弄哪儿去了，铁磊说送给大姑了。富连声恨不起来姐姐，自然而然地恨透了赵前。

遭受感情打击的富连声，身心俱疲，再生出走之意。本来想保密的，把儿女丢给姐姐，一走了之。可是吃晚饭时，他出神地看着闺女铁媛竟至泪眼婆娑。铁磊天生的鬼精灵，约莫不是好事，借着撒尿的工夫去了赵家大院。赵金氏立马赶到，问：&ldo;你还想跑？&rdo;

事已至此，富连声无法隐瞒，点点头，&ldo;我不能在老虎窝窝囊死。&rdo;

姐姐说：&ldo;你死不死不算啥，俩孩子咋办？&rdo;

富连声瞄着姐姐半晌，说：&ldo;归你了。&rdo;

&ldo;你想得美，别指望我，我自己还一大窝呢。&rdo;赵金氏的嘴巴够冷。

弟弟说：&ldo;你是孩子的亲姑。&rdo;

姐姐说：&ldo;我可姓赵，你姓啥？！&rdo;

弟弟说：&ldo;你们姓赵的家财万贯，不差俩孩子吃饭。&rdo;

姐姐说得极难听：&ldo;羊肉贴补不上狗肉！&rdo;

弟弟说：&ldo;我要是硬走呢？&rdo;

姐姐说：&ldo;那现在你就走，房子倒出来。&rdo;

弟弟大为吃惊，问：&ldo;啥？&rdo;

赵金氏指着铁磊兄妹，说：&ldo;叫他俩睡到街上去！冻死饿死！&rdo;

姐弟俩的声音越来越高，铁媛哇地哭出声来。富连声软了，喟然长叹道：&ldo;唉，我这辈子啊，就拿这俩孩子没办法。&rdo;

赵金氏不依不饶，说：&ldo;谁让你生了人家，生得起就得养得起！&rdo;

无可奈何中，富连声反复琢磨起儿子来，奇怪铁磊怎么总是和他作对呢？但是他不恨儿子，把怨气都重复记在赵家大院上了。富连声何等聪明，怀疑姐姐家中定有特别的隐情。姐夫傲慢，但是目光相遇时，眼睛里总有躲的意思，不能不让他疑心。富连声决计查一查，访一访。想到这里，他就放下了出走的念头。富连声分析，知道三十年前情况的也许就是那个吕氏了，便和儿子去了南沟，如今铁磊受姑姑之命，几乎寸步不离父亲。

第三十一章（5）

郭占元和吕氏对赵东家很是敬畏，不敢乱说。郭占元措词谨慎，说：老一点儿人死得差不多了，先前的事儿谁说得清啊。富连声一听，反而有办法了，就去找还没死的老人查证，结果找到李三子家。李三子醉酒跌坏了腿，病卧在炕上，一听是赵前的&ldo;表弟&rdo;来了，眼睛发亮，连说：&ldo;姓赵的才不是个好东西！&rdo;

富连声咧嘴笑了，看样子赞同李三子的结论。他回头对铁磊说：&ldo;儿子，大人要说说话

，你出去玩会儿吧。&rdo;

李三子很激动，说：&ldo;老金头子死得太早，这家产叫赵前给霸下了。&rdo;其实李三子并不清楚赵家详情，更不知道老金夫妇的金条以及金条与土地的关系，只是耳闻过赵前发迹的种种传奇。李三子平生最恨赵前，又无所顾忌，所以尽可能地夸大其词，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出于嫉恨和猜测。但是，李三子提供了有价值的内容，说老金太太活着时总唠叨家产有儿子的一半，好像还有啥字据呢。

富连声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隐忧：&ldo;老哥比方说，要是我不在了，赵前能养活我的儿女吗？&rdo;

李三子扬起了胳膊，回答得无比歹毒：&ldo;别做梦了！不卖窑子里头就不错了。&rdo;

闻得此言，富连声手脚冰凉，脸上一派死灰，对赵家大院的仇恨，确切地说是对赵前的仇恨更加深了一步。尽管如此，富连声依旧沉着，不露声色，他想再观察观察，再思考思考。然后，仇恨这东西是可以骤然膨胀的，就好比丛林里蘑菇，一场雨就长得老大。富连声对铁媛历来溺爱，不允许闺女受半点儿委屈。赵家大院的花池子里种了几株癞瓜，所谓癞瓜其实是苦瓜，丝丝蔓蔓地于半空悬吊，叫秋天的太阳晒出了半边金黄，模样甚为诱人。铁媛心里喜欢，老是去看，看得忘情而专注。不想，这天赵前见了，随口说：&ldo;一个破癞瓜，有啥好看的？&rdo;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铁媛本身就敏感，回家和父亲说了。兄弟姐妹的关系历来难处理，贫富差距大时尤甚，不相往来寡淡如水还好，就怕其中再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富连声怒火中烧，想不到姐夫竟然骂我们是癞瓜了，不仅&ldo;破&rdo;而且还&ldo;赖&rdo;，他性格暴烈的一面显露出来了，抬腿去了赵家大院。结果可想而知，好一场恶战，先是恶语相向，而后两人动手了。突如其来的战火把赵金氏烧懵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尴尬，没法继续装糊涂了，即使是两头受气，也必须有一个态度才是，这一次她坚定站在了弟弟这边。她边哭边说：&ldo;好你个赵前，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怎么就不容他呢？&rdo;面对老婆和内弟的夹攻，赵前不服软，他清楚这情形如同拔河，谁松气儿谁输。隔着拉架的马二毛等人，赵前手绰铁锹，骂：&ldo;干脆你和他们过算了，吃里扒外的娘们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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