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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第1页）

少年人感觉到无数目光集中过来，殷切地落到自己的头上。他是唯一的，也是最适合的使者。仿佛在进入军营的那一天起，上天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所以，他不应该拒绝，如果拒绝就是不懂得感激林县令的知遇之恩，不服从冥冥中的天命！

如果出使之人将城中的底细全交代给张金称，馆陶城恐怕半个时辰就会被流寇们攻破。那样，所有人都会死，无论其地位是高贵还是轻贱。就像王二毛先前所说，一把大火，烧个干干净净。这把大火中，还有自己在驴屎胡同那东倒西歪的茅草屋。程小九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泪水慢慢涌上了眼眶。

&ldo;程兵曹！&rdo;林县令的声音恰恰在此时传来，让少年人心冷如冰。他吸了吸鼻子，笑着站起身，&ldo;大人有事尽管吩咐，程某唯您马首是瞻！&rdo;

&ldo;你初为兵曹，便屡屡立下大功，这，这些本县上下有目共睹！&rdo;林县令被程小九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迂回。&ldo;本县，本县所见过的少年英杰中，无人，无人能出你之右。若，若……&rdo;

&ldo;呵呵！&rdo;一声憨厚的大笑打断了他的话。程小九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ldo;大人不要夸我了。程某当不起英杰二字。但大人也不必为难，这出使之事，程某愿意担当！&ldo;

&ldo;程兵曹‐‐&rdo;林县令拖长了声音感慨，脸色难得地红了一次。&ldo;本县，如果你能完成使命，本县绝不会忘了你的功劳！&rdo;

&ldo;大人言重了！&rdo;程小九继续笑着摇头，目光在瞬间变得古井无波，&ldo;既为本县兵曹，杀贼退敌乃程某的分内之事。只希望大人能答应程某几个要求，也好让程某去得安心！&rdo;

&ldo;讲，只要本县能做到，肯定会答应你！&rdo;听对方提出要求来，林县令心中的愧疚立刻减轻了几分，抖擞着精神回答道。

&ldo;程某饿了一整夜，想先吃顿饱饭！&rdo;程小九拱了拱手，淡然说道。

&ldo;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本县刚才忧心过度，竟把大伙的早饭给忘记了。孙主事，你马上去处安排一下，到逍遥楼要一桌最好的酒菜来。本县要亲自把盏给程兵曹壮行！&rdo;

&ldo;为了不被贼人看破城内底细，请大人再给程某准备身合适的衣装！&rdo;程小九笑了笑，继续道。

&ldo;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既为使者，怎能穿着这身血淋淋的衣服去出使。刘主事，你马上派人去市上看一下，有合适的衣裳和靴子多给程兵曹取一些来。要干净利落，莫让贼人看了本县的笑话！&rdo;仿佛唯恐程小九反悔般，林县令没口子答应。&ldo;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本县一一安排人去办！&rdo;

&ldo;若是程某回不来，请大人发一份俸禄给程某的老娘。&rdo;程小九的头慢慢低了下去，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他不想流泪，至少不再这些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软弱。软弱在这里换不来任何同情，只能让、促使别人踏上更重的一脚。从今天起，他是馆陶县兵曹程名振，不再是驴屎胡同的半大小子程小九。他必须仰首挺胸地走出城去，不让任何人看笑话。

少年人此去肯定是九死一生。拖到最后，张金称如果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也许会把他的心肝挖出来当众下酒。所以其最后的要求有些让人为难，林县令依旧决定接受下来。&ldo;程兵曹大可放心。你若出使成功，本县定然在郡守大人那里保举你担任县丞一职。如果张贼胆敢起了恶心，本县一定想方设法替你雪恨。至于你家中的老娘，本县决不亏待了她，只要本县活着，你的俸禄便不会中断！&rdo;

说罢，他摆出一副慈祥的笑脸面对程小九，希望能在对方眼中看到曾经的佩服与感动。但他很快便失望了，此刻程小九的眼里只有浓烈的悲哀。那悲哀如火，让林县令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去注视。他心中有一种冲动想要收回前面的安排，站起身来号令大伙血战到底。勇气在嘴边滚了几次，终于还是消散了开去。&ldo;待会儿本县先命人支二十吊钱送到你家，算作预付你半年的薪俸。你还有别的要求么？本县尽量帮你办!&rdo;

&ldo;如果没有确切消息，请县令大人不要将程某的事情通知给俺娘亲！&rdo;程小九突然又抬起头，以一种命令般的语调说道。&ldo;如果贼营突然出现了混乱，请大人抓紧机会。无论是战是走，都不要再犹豫！&rdo;

&ldo;你要干什么？&rdo;林县令被程小九脸上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追问。他突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看似软弱的少年心志其实坚硬如钢，昨天半夜，就是他明知必死也持刀挡在自己面前！如果他试图去行刺张金称，万一失败的话……

&ldo;大人尽管放心！&rdo;程小九的话继续传来，带着几分从容不迫。&ldo;只要和谈有一线希望，程某便不会采用非常手段。程某还想活着返回来继续在大人帐下效劳呢，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rdo;

心思被人一下子瞧穿，林县令脸上不觉有些讪讪的。尴尬地笑了几声，点头承诺道：&ldo;本县期盼着你能平安归来。本县在边塞上还有些人脉，前几天已经把信发出去了，估计很快……&rdo;

接下来的话，程小九左耳朵听进，右耳朵紧跟着就冒了出去。他没有心思再跟任何人虚与委蛇，他需要充足的时间来恢复体力。城墙外有一个未知的凶险在等着他，只有养足了精神，他才有希望活着回来。到那时他将不再于龌龊的衙门里边打滚。林县今天答应的那二十吊买命钱足够他娶了杏花过门，最近的积蓄和杀敌的奖赏也可以拿出来，在闹市区租一间小小的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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