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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ldo;姑姑跟我说过买房子的事情！&rdo;小杏花羞不自胜，以蚊蚋般的声音回应道，&ldo;其实，其实小九哥，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我不在乎住在什么地方！&rdo;

&ldo;我在乎！&rdo;程小九挺直胸膛，仿佛肩膀上压着千斤重担。他相信自己能够支撑起一个家，相信自己能给娘亲，给小杏花一个平安、温暖的房间，每天让房间里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听到欢乐的笑声。他已经是公门中人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码头上扛大包，过完今天没明天的程小九。他有一份固定的薪俸，每月还有不少额外的好处。只要他小心翼翼地保住兵曹的职位，所求的一切，距离都不算远。

&ldo;我知道小九哥对我好！&rdo;小杏花的模样千变万化，比夏日里的天气还难以琢磨。前一瞬还羞羞怯地如小鸟依人，转眼间又非常精明地替程小九的新居盘算起来，&ldo;其实不用去朱雀大街，那边距离集市太近，房子太贵，又太吵闹。成贤街这块儿就行，最近这条街上很多人都在搬家，肯定有人会低价抛售手里的房子！&rdo;

程小九被未婚妻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有些发愣，皱了皱眉头，低声追问道：&ldo;抛售房子？他们为什么要搬家？县里边不是组建乡勇了么？难道他们是怕张金称敢硬功馆陶？&rdo;

&ldo;不是提防张金称。呆小九，你真是孤陋寡闻！&rdo;小杏花用力扯了对方一把，提高了声音强调，&ldo;是黎阳那边有人造反了。你刚刚入县衙那会儿，便有这个消息。之后咱们县很多有钱人怕遭受牵连，便纷纷卖了房子跑到北边去躲风头。我阿爷说他们是杞人忧天，正核计着趁机收买些临街的房子，以备将来出手呢！&rdo;

&ldo;黎阳，造反？&rdo;程小九依旧懵懵懂懂。连日来，他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提高乡勇们战斗力上，对外界流传的谣言一无所知。但读书人的敏感性，还是让他很快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转而又被另一个霹雳般的想法惊得魂飞天外！

&ldo;你说的是杨玄感！&rdo;不待小杏花更多解释，程小九迅速得出结论。杨玄感是这次东征的总押粮官，他的行辕就设在运河上游的黎阳城！春夏之交时，运河上一船船北运的粮食都是供应东征大军的口粮，而入夏之后，运河上的粮船却全是送粮给附近大户人家的！

周家一次购进二十船粮食！运粮的商贩毫不犹豫便将抢险的赏钱提高到了一吊外加五斗米！当日跟自己一道在船上抢险的力棒们全被招募进了县衙门！而那个五短身材的商贩最近几天往来县衙日日不断！那商贩还曾经偷偷地观察自己如何练兵，那商贩打赏人，随便就是价值三吊钱的银饼子！

刹那间，夜空中仿佛有无数道闪电当头劈落，每一道都让程小九不寒而栗。最近自己身边所发生的那一件件蹊跷无比，看上去又毫不相干的事情被闪电完全穿了起来，慢慢变成了一条大毒蛇，对着人吐出血红的芯子！

&ldo;是杨玄感就杨玄感呗。你又不认识他，怕什么？！&rdo;小杏花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让程小九再度恢复了清醒。他不敢对未婚妻将话挑明，只好将灯笼向对方手里一塞，含含混混地说道，&ldo;我突然想起些事情没做，得赶紧去军营。你赶快回家吧！再晚一些，舅舅和妗子会很着急！&rdo;

说罢，也不待对方同意。转过身，飞也般跑了出去。

&ldo;呆小九！&rdo;突然从温柔和喜悦中被丢进孤独里的小杏花气得柳眉倒竖，顿着脚骂道。

&ldo;我明天再送你回家！&rdo;程小九的声音慢慢远去，整个人都被黑暗吞没于夜色中。&ldo;呆小九，死小九，坏小九！&rdo;小杏花喃喃地骂，无可奈何地提起灯笼，走向自己的家门。&ldo;一点儿都不明白人家的心思，真是笨得像头猪一样！&rdo;

&ldo;回家吧！咱们明天再去他们家！&rdo;婢女云儿见惯了小姐发脾气，笑着上前安慰。

&ldo;你自己回，别管我！&rdo;回答她的是一声怒斥。小杏花浑身的汗毛都竖成了针，活脱一只遇到危险的刺猬。&ldo;明天我才不去他们家呢，没良心！吃了也白吃！&rdo;

&ldo;其实姑爷这样挺好的。他是一个大男人，当然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上。不然，你今后跟了他，岂不是要吃糠咽菜，受尽人的白眼？&rdo;云儿笑着摇摇头，低声替程小九辩解。

后半句话相当有力，小杏花听了，心中的怒气稍稍减轻了些。凭心而论，现在的程小九，肯定比半个月前的程小九更讨人喜欢，至少，跟他在一起时，自己不怕再被阿爷和娘亲大声数落。可他居然不好好告别一下撒腿便走，仿佛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仿佛自己只懂得添乱般。

&ldo;我宁愿他好好陪我说话！而不是去做什么大男人！&rdo;关上家门的刹那，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说道。

第二章　莺柯（八　上）

&ldo;不能让那个商贩拉着大伙去造反！&rdo;一边飞奔，程小九一边想。整条街的狗都被他沉重的脚步声从睡梦中惊醒，接二连三发出一串狂吠。有人立刻吹灭了屋子里的灯，唯恐不测之祸碰掉了自家屋檐上的荒草。也有人拎着棍子在院子里厉声斥骂，从夜行者的父母亲朋一直数落到祖宗八代，恶毒而难听。所有这些程小九都顾不得了，他只想尽快跑到军营去，用尽一切可能的手段阻止那个商贩将乡勇们带走。谋反是个株连九族的罪名，无论被携裹进去者还是被牵连进去者，都难逃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命运。一如多年前的程家，从富庶变为赤贫仅仅经历了半夜。半个恐怖的夜晚过后，偌大的府邸便支离破碎。连带着自己当年所有快乐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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