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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他虽然性格平和，骨子里边却极为桀骜，自觉受了人家的好处，就一定要想方设法还回去，绝不肯拖欠人情。因此这番话说出来自觉条理清晰，毫不做作。看在别人眼中，却别扭至极，就像集市上卖艺者的切口一样牵强。没等帘子内有人回应，小丫鬟春儿先被逗得吃吃笑了起来，轻轻掩住嘴巴，小声奚落道：&ldo;你这人怎如此啰嗦。我家小姐才多大，还用你替他拜神求寿？再者神仙又不是你们家亲戚，你一求他就应了？！&rdo;

&ldo;哈哈哈！&rdo;满屋子的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就连王二毛，这回也不肯再与程小九&ldo;同仇敌忾&rdo;，跟着大伙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程小九被笑了个面红耳赤，讪讪地后退了半步，低声道：&ldo;小春姑娘教训的是，程某太自不量力了。想你家小姐心地如此良善，此生必然有神佛保佑，用不着任何人帮忙祈福！&rdo;

&ldo;程公子言重了！&rdo;隔绝内外堂的门帘颤了颤，慢慢静止。想必帘子里边的人也在偷笑，只是碍于对方的颜面，尽量没笑出声音而已。停了数息之后，帘中人又低声说道：&ldo;我与朱家杏花情同亲生姐妹，多次听她说起过你。你不必谢我，将来好好待她便是！&rdo;

吩咐到这儿，帘中人自觉管得太宽了，心下害羞。冲着帘外点了点头，悄然去远。只留下程小九、王二毛等人，在柜台前回味着环佩之声，遐想无数。

程小九家教严格，无论心中想着什么，都尽量掩饰起来，不被人从脸上看出端倪。王二毛却是个随意惯了的，拎着药包走出两三里路，兀自频频回首，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ldo;这周家真是人气旺，连个伺候人的丫头都生得跟水葱似的鲜嫩。那大小姐听着声音便让人心里痒痒，真人长得说不定像寺庙壁上的飞天神女一样漂亮！&rdo;

&ldo;别胡说，壁画上的飞天都是些不正经的胡女！是被佛陀用来考验世人的！&rdo;程小九横了好伙伴一眼，低声呵斥。馆陶、平恩等地有很多北魏时期留下来的胡人寺庙。里边的装饰花里胡哨，与中土的风格大相径庭。其中最出格的便是飞天神女，虽然一个个蹁跹起舞，神光缭绕。那眼神和姿态，却烧得人肚子里火辣辣的难受。正经人家里的孩子从小就被大人禁止去看那些壁画，以免动摇了上进的心志。但大人越是禁止的东西，对孩子们往往越有吸引力。不但程小九、王二毛两个偷偷去看过，整个驴屎胡同，从五岁到十八岁，没偷看过飞天的少年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ldo;你又没见过她，怎地知道她生得和飞天不一样？&rdo;王二毛奇怪地看了一眼程小九，低声反驳。自从听见了周家大小姐声音，程小九的表现就一直令他觉得怪异。就像突然换了个人，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驴屎胡同的程小九，而是县学里边那些书生，一个个又酸、又傲又惹人生厌。

&ldo;小心周家的人听见打你！&rdo;程小九见无法说服王二毛，只好换一种方式以期对方闭嘴。

&ldo;他们不可能听见！除非你去告密！&rdo;王二毛四下看了看，不屑一顾地回应。&ldo;你老婆朱杏儿跟她认识，哈哈！&rdo;猛然间，他的思维又跳到了另外的地方，导致程小九根本无法追得上，&ldo;杏儿嫂子跟他是好朋友，就像咱们两个一样。哪天你跟杏儿嫂子说说，让她把周家大小姐骗出来，咱们两个偷偷看看什么模样好不好。我总觉得她一定比小春儿那丫头耐看，怎么样，要不？咱们明天就照这个法子试试？&rdo;

&ldo;你现在的胆子简直大到天上去了！&rdo;程小九又是恼火，又是无奈，悻悻地道。他刚刚欠了周家大小姐一份人情，自然不肯给对方下陷阱。况且未婚妻小杏花那边，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愿再次登门。

王二毛得不到期待中的回应，气得直拍对方肩膀，&ldo;你这家伙，一点儿也不仗义。我只是偷偷看看，又不会招惹是非！&rdo;

程小九轻轻一沉肩，便将王二毛的大巴掌闪了开去，一边加快脚步，他一边低声数落，&ldo;你今天惹得是非还不够多啊。你这小子，平时畏畏缩缩，今天怎么胆子如此地大？！居然想一个人对四个，嫌自己命长了不是！&rdo;

&ldo;这不是有你在旁边么？我对付不了他们四个，你不是练过武么？&rdo;王二毛挠挠脑袋，讪讪地回应。自从家里有了那十几斗米，他的胆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以往忍一忍就可以躲过去的挑衅，现在却总想立刻反击回去。这也许就是人吃饱了的缘故，若是换做平时空着肚子的状态，他绝对不会对着药铺的账房伙计们大抖威风。

&ldo;以后能忍还是尽量忍。刚才咱们若是把巡街的帮闲们招来，肯定捞不到半点好处。有道是官字两张口，全凭嘴来说。那些帮闲都是富人家养的狗，无论咱们有没有理，都不会帮咱们出头！&rdo;程小九叹了口气，再度郑重叮嘱。

王二毛想想刚才自己的&ldo;嚣张&rdo;模样，心下也觉得有些后怕。收起满脸的疲懒，低头&ldo;嗯&rdo;了一声，算作答应。但想想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一无所有，胆气立刻又壮了起来，拍了拍胸脯，恶狠狠地说道：&ldo;怕个球，我家里现在有米，有钱。即便我不在，老娘和妹妹两年之内不会挨饿。谁再敢欺负老子，老子就跟他们玩到底。有本事他们把老子立刻弄死，否则，老子鸡蛋碰石头，也能碰他一身蛋黄蛋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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