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从床头拾了本经书慢慢翻看着,笑了笑,似漫不经心的吁了一声:“听风说的很对,她所有的阻碍其实只有进门这一步而已。她有七巧玲珑心,有算计有本事,甚至她从不曾与我针锋相对,每每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着足以说明她的聪明。”
“她晓得如何在别人眼里树立一个有利的形象,以至于到最后,连舆论都是向着她的。最重要的是,徐悦如今不讨厌她。”
倚楼沉了沉脸,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决不能让她得逞了。那便不让了,回头就告诉爷,让爷自己选。省的叫那些男子以为妻子紧着他们的康健,再这样的事情上就会一而再的让步。”
听风白了她一眼,“蛊虫未必有用,让姑娘去断姑爷的活路,做不到的。可为什么要告诉,让爷自己发现不好么?让姑爷自己发现咱们姑娘被婆家一大家子逼着点头。”顿了顿半晌,淡淡追了一句,“多委屈。”
倚楼沉默了一会儿,感觉有些不认得自己的胞姐了。
灼华一扬眉,与听风相视一笑。
然后接下来的几日里,徐悦发现妻子有些魂不守舍的。
问了静姝静月,二人也不晓得什么事,就说灼华白日里时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似乎在写什么,有时又似乎只在枯坐发呆。
徐悦把小书房寻摸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回房就见青丝半拢的妻子伏在后窗发呆,满地的宣纸,细细一瞧,竟全是他的名字。
徐悦心头柔软,捡了地上的纸轻语问道:“做什么都写我的名字?”
灼华歪了歪头,靠在了他身上,“想抄经书的,不知怎的就成这样了。”
徐悦一笑,“这么想我?”
她闷闷的“恩”了一声,回身取了纸笔递给他,“你写一个,写你的名字还有我的。”
他的字沉稳有傲骨,笔锋凌厉,甚至有些冷硬,果然了,他这个人并不似他的样貌温润柔和,骨子里刻着的是武人的杀伐决断。
这样的人,谁都摆布不了他。
或许这世上,也只有她才能让他慌了手脚了。
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并肩与纸上,便如此刻的她们,并坐在后窗明亮雪白的窗纸之前。这数年来,她们也从来都是如此携手前行的。
过去把妻子抱回床上,徐悦替她顺了顺青丝:“伤还没好,怎么乱动。”瞧她眼中似有忧愁,不由皱眉,“怎么了,伤口疼么?还是哪里不舒服?心痛症又犯了?”
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抬手抚了抚他眉心,灼华淡淡一笑,“没有,只是觉得有些闷。”
明明有心事,却又不肯说,独个儿的闷着,徐悦心头沉闷,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发生什么事了?不许瞒我。”
灼华摇头,羽睫微垂,投了抹乌青在眼底,绵绵着不可说的心事,“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了,算计着、防备着,不是受伤就是分离,整日绷着神经,累的很,有些厌烦这样的日子。想着,若是有一日能与你和孩子离开这里,该多好。”
徐悦想起了北燕的风光,在那里天地广阔,星辰总如晶石璀璨,不似京城,仿若永远的乌云压顶,叫人闷的喘不过气来,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他与她的初见。
徐悦允诺道:“待过两年京中的事结束了,我去上折子请调,咱们去远地,冷的暖的富的贫的都好,咱们一家四口在一处好好过日子。”
她婉转道:“恩。你去哪里我和孩子们就去哪里,就是流浪,我也随你一同去。”
门被推开,两个小小的身影进了来,带动了冰雕散发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拂动了她松松发髻下的青丝缕缕,恍惚了一室气流。
雾青色的幔帐摇曳了一湖涟漪,祭红瓷的香炉里燃着旃檀香,缥缈的青烟乍散又归拢,沉沉然的继续缠绵在矮几上的一捧孤洁花束之间,仿若连时间匆匆也暂停了脚步。
小家伙们每日被叮嘱着不能吵着阿娘休息,进了屋说话要小声,走路要慢慢的。
虽然每次进屋的时候能做到,但一绕过枕屏见到阿娘醒着,就又兴奋起来,一下子扑到床沿去,你一言我一语的,欢快的给阿娘讲着一日里发生了什么事。
徐悦扶着灼华坐起来,拿了靠枕给她靠着,靠枕上裹了拇指面大小的青玉片编织的席子,触手生凉,让她舒服的靠着与孩儿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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