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屋里的拾翠被她一吓,忙询问是何事。
元赐娴神情紧张,阖上了门窗道:&ldo;拾翠,咱们不能见徐先生了。&rdo;
翌日,陆时卿果真一早便离了府,直至黄昏时分才回,跨进院门便见元赐娴正在廊下踱步,看上去像在等他。
他略微一愣,问她:&ldo;你怎么还在这里?&rdo;
元赐娴闻声抬头,瞧见他,三两步下了石阶,笑盈盈道:&ldo;陆侍郎,我不回长安了。&rdo;
准确地说,不是她不回长安了,而是不再有必要回长安了。昨夜听陆时卿讲了刺客案的进展,她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环节。
这桩事,看似是有人想陷害二皇子,最终目的却是将元家与郑濯推进火坑。眼下是非常时期,她绝不能与郑濯,包括徐善有任何接触,免得被起了疑心的圣人抓住把柄。不单许三娘的事得搁置一旁,阿兄那边,也须派人去提醒。
既然回了长安也无法见到徐善,她当然选择留在陆时卿身边继续磨他。
不过,她不会告诉他真相。
所以她道:&ldo;我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您,我陪您去淮南,完了与您一道归京好吗?&rdo;
陆时卿抿嘴一默,皱皱眉:&ldo;淮南一堆乱子等我处置,你去了耽误事。&rdo;
她撇撇嘴:&ldo;您都被我烦了一路了,难不成还未习惯?&rdo;
他一噎,一把抽出身后曹暗手中一叠公文,留了句&ldo;随你吧&rdo;,便一边低头翻阅,一边往书房走了。
曹暗一路跟在他身后进屋,回头将房门阖上,才低声问他:&ldo;郎君,您对县主使计了吧?她突然决定不回长安,可是您将刺客案的消息透露了出去?&rdo;
陆时卿一边忙着提笔拟文,一边淡淡道:&ldo;你前些日子也查到浔阳许家的动静了,她此番必然是因许三娘才欲打道回府,既然&lso;徐善&rso;不在京城,我理该拖住她的脚步,使个计又有何妨?&rdo;
他这口吻听来公事公办,曹暗闻言颔首道:&ldo;郎君英明。&rdo;说完,咳了一声。
陆时卿听见他这略有些暧昧的咳嗽,不大舒服,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仰靠住椅背,叹出一口气来。
正如曹暗所想,他当然不是没有私心的。昨夜元赐娴蹲在灶房门口,埋头数数的时候,他也几乎煎熬了一路。
他从一开始就看清了她的试探,所以起先动怒了,一如此前每一次感觉到她对自己不真诚的用心。
他知道,一旦他回头,就意味着中了她的计,意味着他的心思将暴露在她跟前。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却无法控制自己往回的脚步。于是在那进进退退的一路,他仔仔细细考虑了个清楚。
逃避不了的事,他选择不逃避。但他也是自私的。既然他已然无法自拔,便也不会叫元赐娴得以独善其身,收放自如。
昨夜是他的投降,也是他的反将。
接下来这一路,她一刻也别想逃。
第38章038
后日一早,元赐娴随陆时卿离开了朱府,出唐州入淮南道,过申州、安州、黄州,在九月初入了蕲州地界。
淮南当地的官员奉三皇子,也就是平王之命前来接待,一个县一个县几乎无fèng衔接,仿佛上头一句话,下边立刻千呼百应。
且元赐娴发现,在毗邻京畿的山南东道见到的官员大多过分殷切,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不断,甚至无人记得陆时卿此番是南下督办赈灾事宜的,对二人的招待极尽奢靡,但淮南各州县的行事做派却截然相反。
一路所见,哪怕是小吏,对陆时卿也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且言语间三句不离灾情,又是询问下一批赈灾粮资何时能到,又是关切朝廷对防止灾后瘟疫蔓延有何举措。招待二人的吃食,虽说不得寡淡,却也绝谈不上如何精致,一个个都讲是为了&ldo;与民同素&rdo;,望他们多多海涵。
元赐娴着实对淮南官吏的齐心感到吃惊。陆时卿的态度却始终淡漠疏离,多不过对他们点个头,嘴边从未挂过动听的话。
有一回,元赐娴问他,这些人瞧上去也是忧国忧民之辈,多抚慰他们几句,令上意下达,岂不利于安定民心,这般不给人家好脸色瞧,恐怕遭人诟病。陆时卿却只答了她四个字:过极则罔。
见她似乎一时未明白过来,他问:&ldo;倘使这场灾祸生在你阿爹治下,滇南的官吏可能通通做到这般?&rdo;
元赐娴想了想道:&ldo;不能。&rdo;
&ldo;滇南战事频繁,官官民民,身家性命皆系于你阿爹,尚且不能够保证天灾临头万众一心,素来安稳的淮南突逢大祸,又何以在短短月余内做得如此?&rdo;
被他这样一问,元赐娴就觉自己段数还是低了一些,再作一番回想便认清了,这一路的官吏与其说真心为民,倒不如讲是出于什么缘由,做戏给朝廷看的。只是到底物极必反,过犹不及,他们的演技太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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