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零落一地斑驳落红。
他清瘦的身形淹没其中,仿佛惊涛骇浪中飘摇不定的芥子舟,随时都会被风浪吞没。冷峻的眉眼叫暴雨模糊了形状,恍惚让人以为,那是他今生第一次流泪,还混着猩红的血。
林嬛心如刀绞。
冷傲如他,自幼无父无母,浪迹天涯,刀尖上舔过血,泥地里藏过伤,被人打断肋骨,踩折手臂,都不曾卑躬屈膝。
那一刻,却是亲手将自己的自尊与骄傲,都悉数碾碎在她面前。
只为求她片刻垂怜。
而她却只能咬着牙,冷声道:“滚。”
连一根手指头也不准他碰。
当真是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了……
林嬛闭上眼,脑袋往后靠在白墙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久到她以为,时光早已将这些无人能诉的过往,搓磨成一座座无碑无位的荒冢,没有纪念,更不会想念,偶然提及,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一声,道:“他啊。”
和提及一个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无异。
却不料,有些遗憾是岁月抖落的尘埃,一拂即逝;而有些,则是心头精血酿出的烈酒,越是沉淀,就越是激烈,浅酌一口,便痛彻心扉。
他们似乎不该这样,不止这样,可最后也只能这样。
或许这就是命吧。
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人,最后都永不相见;许诺要相守一生的誓言,末了都只剩亏欠。
他现在在做什么?
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别人打落他一颗牙,他都要折断人家两只手报复回去,隐忍十年也不嫌晚。林家将他欺负成那样,他怕是早就已经忍不住,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了吧!
没准把她调来一枕春的人,就是他。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嬛苦涩一笑。
雨丝横斜,在窗上织起一张无形的网。她坐在窗边,便似一只被网在其中的鱼,挣不脱,逃不得,只能沉沦其中,任由回忆将自己绞杀。
是夜,同一场雨也落在千里之外的关州。
作为大祈和北羌的交界,此地南望幽燕,北控荒漠,西携居庸之险,东扼云中之固,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所,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肃杀之寒经年不散。
雨水似也有感,未及着陆,就叫阴山吹来的朔风凝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向人间。
最南端的圩圬镇也叫白雪覆盖,放眼望去皆是苍茫,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山。
论幅员,圩圬不过关州一座小镇,一无良田可耕,二无矿石能采,人口也不过寥寥数百,根本不足为人所称道。
怎奈它上接北地,下通京洛,乃北人入京的必经之地。又因其两面夹山,坐拥天险,易守难攻,逢及战乱,这里也便成了北地百姓逃难的上上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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