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熄了桌案上的烛台,顷刻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跑上桥的脚步声,且道,&ldo;元大人,发生了何事?&rdo;
元澄回答,&ldo;铭年手滑,差点翻下湖去,情急就喊了。没事。&rdo;说罢,烛光重新亮了。
桥那头有两三道影子,速来速去。
&ldo;果然伏了暗桩,还好没直接蹿上来。&rdo;原本贴在亭脚石壁的那张脸闪到锦幔后头,笑得贼兮兮,正是臭鱼,又对铭年说,&ldo;小老弟,胆子恁小点儿。&rdo;
墨紫同样躲在视线的死角,一身鲨皮衣乌黑吸光,窈窕的身体曲线毕现,细手长腿腰如柳枝。
铭年只看了墨紫一眼就撇开视线,嫩脸红老,盯着脚尖心道,什么怪异衣服,也好意思穿出来。
元澄也微愕,还不忘鉴赏一番,说笑一句,&ldo;巧心思。皮衣防水保暖,如此贴身,游水亦不必担心缚手束脚。只是若让萧将军看到你这一身,又得急了,如此惊世骇俗也。&rdo;
墨紫斜白眼过去,&ldo;你不急?说那么大方?&rdo;
&ldo;惊世骇俗之举,多是他人眼中不容的。眼不容,乃心不正。心正,便是一丝不挂的妖娆晃在面前,也不惊不动,视若平常。&rdo;
元澄的话一说完,铭年就为自己平反,&ldo;小的心很正,就是不好意思。&rdo;
墨紫轻笑,身形微闪,大半让幔挡了,&ldo;你家大人说得心不正,并非一定是邪恶念头。&rdo;
&ldo;心有遐思,邪乎恶乎。&rdo;元澄不领她的情,指着铭年调侃,&ldo;你跟墨紫姑娘说实话,为何不敢瞧她?&rdo;
铭年顶嘴,&ldo;非礼勿视。&rdo;
&ldo;你觉得墨紫姑娘这一身不合礼数,却已经是错了。不过是一身泅水衣,与礼何干?&rdo;元澄其实是在教铭年道理。
铭年聪明,一点便通,施弟子礼,&ldo;大人一席话,铭年受益匪浅。&rdo;
&ldo;元澄,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当师傅的样子。&rdo;墨紫嘴上不饶人,心里却道他辨得精彩。
岸上那几枚暗桩本有些惊警,可看了一会儿,见亭中两人始终只是在说话,就放了心。又过了片刻,看到那位不太爱睡觉的元大人终于出了亭子,叫铭年的小管事低低提着盏灯,两人往休息的院落走去。桩子们忙也转移地方。
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在他们走后,伸手不见五指的亭子里还有人。不但有混进来的墨紫和臭鱼,元澄和铭年也都在,而出去的,是穿了他们衣服的华衣和小衣。
四人各守一根柱。整个湖中亭出自墨紫的设计,柱子和亭上梁很容易藏人,并利用凹形建立两个视线绝对死角。
很快,墨紫轻轻掀开一块木地板,又探身往下推了推,然后双手撑着两边,先脚后头,人便不见了。
臭鱼借鲨皮衣的掩护,负责带元澄和铭年,示范他们怎么下去,然后等出发的信号。
虽然是事先计划好的,但真正执行时,铭年紧张得一手一脑门的汗。到了下面,又是黑漆漆的,不但看不见任何东西,脚下还晃,所以慌张得张开两手,却摸不到什么。
&ldo;大人‐‐&rdo;他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出声,&ldo;墨紫姑娘‐‐&rdo;
&ldo;脚跟顶脚尖,往前走十步,不用动,等臭鱼下来。&rdo;墨紫的声音。
铭年依言而行。
他才站定,臭鱼欣喜的声音传来,&ldo;墨哥,那边放信号了。&rdo;
墨紫便道,&ldo;元澄,铭年,等一会儿合板封顶,你们就地躺下,尽量保持平稳平衡和安静,若遇到出乎意料的状况也不别紧张,我和臭鱼会处理。&rdo;此时的语气,又是船老大了。
臭鱼轻巧跃下,把亭子的地板带上,再一推,最后一抬,&ldo;好咧。&rdo;
突然出现青白光,触目所及,令铭年的眼睛越睁越大,他敢说,这辈子见过最奇特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发光的是臭鱼和墨紫手上的珠子,微弱但能照个轮廓。一人高,三人宽,中间大,两头小,六七丈长,两壁嵌着些反光的琉璃片。墨紫和臭鱼所站之处有很多木轮板框,似乎是机关。
当初墨紫说从水路走,他还以为不是坐船就是游水,一直纳闷着。虽说元府依湖而傍,但大人因为行刺案遭到软禁,千牛卫守着三面,靠湖这面则由水军的两只巡艇镇着,日夜不离,再小的船逃不过对方的盯防。游水的话,离岸不近,临到巡听那儿还必须很能潜水。大人的泳技他不敢说,但自己只会狗刨,游个小鱼塘都累喘气。
实在太好奇了,尽管墨紫说安静,他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ldo;这是到鱼肚子里了?&rdo;
臭鱼坐在一张奇怪的高椅子上,伸手小心拉下一根圆管,凑耳朵听着,&ldo;可不就是在鱼肚里嘛墨哥,外头没动静。&rdo;
&ldo;出发吧,注意指南针的方向,若有偏离,要立刻出声,确认后调整方向。我们现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靠它们了。&rdo;墨紫在两头都装了磁针,避免失灵。
臭鱼嘿应,脚下开始踩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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