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像你这般的人物,当年儒风门,怎么就没能把你留住?&rdo;
楚晚宁冷声道:&ldo;阁下究竟是谁?&rdo;
&ldo;你不必只晓我是谁。&rdo;假勾陈说,&ldo;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是谁。你就当我是个早该死了的人,从地狱里头又爬了出来,要找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索命罢!&rdo;
望月森然道:&ldo;后生无耻!摘心柳已毁,以你灵力,若没有了神木之力,断不可能再施禁术,也无法为非作歹!&rdo;
假勾陈冷笑道:&ldo;你这老泥鳅,死都快死了,还来坏我大事。这里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滚!&rdo;
楚晚宁忽然道:&ldo;阁下白子一枚,难道就有说话的份了吗?&rdo;
所谓&ldo;白子&rdo;,顾名思义,说的是珍珑棋局里面最为特殊的一种棋子。
当施术者找到一具新死的尸体,往尸身内灌入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之后,那部分灵魂就会与尸体融合,形成一枚洁白如玉的&ldo;白子&rdo;。
&ldo;白子&rdo;和普通纯粹听令的&ldo;黑子&rdo;不同,换句话说,白子其实是施术者的替身,除了法力不及本体之外,可以思考,可以自主行动,而他们的所见所闻,也都可以和本体共情。
假勾陈身份被揭露,竟是抚掌大笑:&ldo;好、好!好!!&rdo;
这三声&ldo;好&rdo;过后,假勾陈面目愈发稀烂歪扭,看来似乎是本体的法术将尽,无法维持白子的行动,渐渐露出了所占尸身的原形。
&ldo;楚晚宁,你莫要自以为是。你以为今日阻止了我便有用了?即便摘心柳被毁,我的本体还可以去寻别的灵力之源。反倒是你。&rdo;
他说着,逐渐混浊的眼睛忽然不怀好意地掠过楚晚宁,落到了墨燃身上。
陡然心惊!
假勾陈颇为嘲讽,一字一句道:&ldo;你若以为这世上通晓三大禁术的人,只有我一个,那么恐怕,你是活不了太久了。&rdo;
楚晚宁长眉低拧,厉声道:&ldo;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do;
然而那假勾陈却忽然不说话了,须臾凝顿,他忽然周身爆裂,散作腥臭碎片,一枚莹白如玉的棋子从他体内爆出,在半空中逆光打了几个旋儿,咕咚落入了金成池的细碎浪涛中。
看来是身在暗处的那个假勾陈的本体,终于在失去摘心柳的襄助后,彻底灵力殆尽了。
与此同时,几乎同样是靠着摘心柳灵力存活的望月踉跄两步,扑通一声跌回了地面,低声道:&ldo;啊……&rdo;
薛蒙惊道:&ldo;望月!&rdo;
墨燃亦道:&ldo;望月!&rdo;
四个人都来到老蛟身边,望月已到油尽灯枯时,嘴唇了无血色。他看了看他们,喉咙喑哑如同日暮昏鸦。
&ldo;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去信方才那人的胡言乱语。他讲的话,假的、假的远比真的多……&rdo;
师昧眉宇间满含关切与悲哀,温声道:&ldo;前辈不要再说话了,我来替你疗伤。&rdo;
&ldo;不、不必了。你师父都做不到的事……你……你更是……&rdo;望月剧烈咳嗽了好几声,然后喘息道,&ldo;这些年,来金成池求剑者甚多。然而……自奸邪入池后,摘心柳不愿将主人遗留的神物为他所用,毁去数万兵刃。唯一留下的……就是……就是与它实力相当的一把柳藤,一把、一把上神佩剑……&rdo;
提到此一节,薛蒙的神色更加黯淡,抿着嘴唇,沉默不言。
&ldo;柳藤……柳藤归了这位小道长。&rdo;望月看着墨燃,&ldo;当时在湖边,我对你说,昔日为恶,我亦不能阻。只望你今后向善……但其实……其实遵从主人心愿,神武最终,只该是心善之人放配拥有。所以,我希望你能……你能够……&rdo;
墨燃见他说话已是十分费力,便止住了他的话头,说道:&ldo;前辈放心,我明白。&rdo;
蛟人喃喃道:&ldo;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我就放心了……&rdo;
他仰望着天空,嘴唇微微颤抖。
&ldo;人说金成池求剑,水下精怪,都会……会提出些要求。昔日那些要求,曾大半……都是为了测试来者的品性,然而偶也有例外……&rdo;
望月的声音渐渐轻弱,眼底似有万年岁月如走马灯,穿流凋敝而去。
&ldo;我遵主人约定,自他离去后,镇守金成湖,不得离开……岂料这一守,就是数百万年……幼时瞧见的山河风光……这余生……竟是……竟是再也不曾……亲见……&rdo;
他缓缓转头,祈求般瞧着墨燃,老眼中闪着些温亮湿润的光泽。
就在那一瞬间,墨燃忽然便知道了他将要说什么。
果然,望月轻轻道:&ldo;小道长,山腰的梅花终年明艳,我小时候,曾喜欢得紧,你既得了神武,可愿……你可愿……&rdo;
墨燃刚想说,好,我替你去折来。
可是甚至连好都来不及说出口,望月那双金棕色眼眸里的光亮,便突然熄灭。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远处雪山巍峨,湖面金光灿烂,一轮旭日红光铺入池中,在翻涌的浪花中,碎成点点凄艳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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