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幢主,有兄弟坚持不住了!”
“幢主,可还会有援军?”
“滚木不足,便使用柴火,守兵体力不支,便去召集青壮替换守城,总之绝不可放一个胡寇上来!”
城墙上,留着胡子面容沧桑的幢主眉头紧皱地扫过疲惫的守兵,用沙哑的声音大声鼓舞道:“府君已去信荀刺史求援,兄弟们再坚持两日,荀刺史定会派兵来救。”
这一声鼓励令大家重振士气,继续集中精力守城,然而尽管郡兵们已竭尽全力防守,但兵力与武器的欠缺,终究让他们感到十分吃力,越战越是疲乏。
终于在太阳西沉之时,因为某个士兵的疏忽防守,第一个匈奴兵攀上了城墙。
首登城头的匈奴兵仿佛将魏军郡兵的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纵使幢主很快聚集起数名郡兵杀了那匈奴兵,之后的防守却好似破碎的玻璃、衰败的花朵,守兵们再也无法凝聚起之前的对敌意志,反倒是城下匈奴士气高涨,变得愈发勇猛无畏。
随日头渐落,越来越多的匈奴爬上城墙,令守兵们不得不放弃守城,拿起武器与他们厮杀。
眼见城门已守卫不住,幢主立即派人回去通知府君带人撤离,然而他才刚这般下达命令,转过头便对上一双狼一般阴狠冰冷的眸子。
幢主被这双眼睛威慑了心神,就在这停顿的刹那之间,一把尖刀贯穿了他的胸膛,鲜红的颜色顿时模糊了他的视线。
“幢主!”
周围的郡兵见此情景都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咬紧牙关举刀来搏,却都一个接一个地躺倒在羯人将领锋利的长刀之下。
鲜血如同泼洒了的颜料浸染了城头,不知不觉,原本充满着呼喊厮杀声的城墙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岑寂之中。
待清空城墙上的守兵,邢桑派人去打开城门,让城外军队入城,自己则率军先朝城中官府而去。
城墙下,望着城门逐渐开启,呼延蛮蛮轻哼一声道:“这羯人,倒确实有几分本事。”
他此次是作为督军职务而来,呼延攸虽给了邢桑一万精兵,但到底对其没有那么信任,便派了他过来监督其行事。
虽说对这羯胡有诸多不喜,但对方到底在呼延攸给出的时间内攻破了这德邬郡郡城的大门,呼延蛮蛮也就不再追究过往那些恩怨,待城门完全开启,便带人驱马大摇大摆地入了城。
天色已逐渐暗下,街道寂静萧条,呼延蛮蛮一路朝郡府而去,行至一半才发觉这大街上竟是看不到什么魏人百姓,好似所有人都在家中躲藏了起来。
随意询问了一队先攻入城门的士兵,他才知邢桑早有下令,命手下军士入城后尽快占据城门官府,但不可伤害百姓,也不可掠夺百姓财物。
呼延蛮蛮对此并无意见,呼延攸也曾向屡次他们叮嘱,攻夺城池,如非必要,勿伤百姓,只是很少有人遵守罢了。
试想为兵者谁不是整日活在刀尖之上,费尽千辛万苦打了胜仗,自然要尽情享乐一番,因此他们每每夺下一城,底下的士兵们要抢人财物、奸淫女子,或驱使魏人为奴为婢,上层的将领都甚少理会,反正不是从他们的兜里掏钱,就当做是犒劳手下了。
呼延蛮蛮自己也是同样,却没想到这羯胡倒是异常遵守规矩。
到了郡府,其内势力已彻底更换,呼延蛮蛮自大门到正堂,一路过来看到的皆是倒地的守卫尸体。
他边走边对随从下令:“将这些尸体清理干净,明日本王还要接爱妾过来入住。”
“诺。”
穿过小院便是郡府后宅,呼延蛮蛮本找地方休息片刻,一进主屋却恰好撞见邢桑从一男子身上抢来什么物件放入自己腰间悬挂的布囊中。
发觉有人进门,他还颇为谨慎地将布袋往军服下藏了藏。
呼延蛮蛮见此情景以为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故意朗声道:“没想到邢千骑不让手下夺人财物,自己这金银财宝倒是拿得不少啊!”
邢桑闻言脸色略微有些不悦,就好似沉不住气的青年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立刻从布囊中掏出了一个木盒,当着对方的面打开道:“殿下想多了,我不过是拿了他一盒香丸,哪里称得上什么金银财宝。”
呼延蛮蛮看向那盒中所放的东西,果真是一颗颗圆滚滚的紫色香丸,不禁疑惑道:“几枚香丸你如此宝贵做什么?”
“杀的人多了,不免影响休息,这紫香丸我曾听人提起过,说是闻其香味可以助眠。”邢桑以一副平淡无奇的口吻解释,说着便又十分珍惜地将盒子收起重新放进了布袋中。
而听闻此物有助眠之效,呼延蛮蛮不免想起了饱受失眠困扰的呼延攸。
自从他那三弟死后,父亲愈发难以入睡,不论吃什么药、用什么方法助眠都效果甚微,除非喝酒喝个烂醉,否则夜夜都是辗转难眠至天亮,多日下来,父亲的状态已明显苍老衰颓许多。
诚然,呼延蛮蛮有时也会想,倘若呼延攸此时离世,身为太子的他便可顺理成章地继承大单于之位,但在他内心深处,终究是对父亲的尊敬仰慕占据上风,在权利与亲情对比之下,他更希望父亲能活得长久,直到登临皇位的那一天。
因此听到邢桑这番话,他第一反应便是问:“这香丸当真有助眠之效?”
“也许,”邢桑没有肯定回答,“我还未使用过,只是听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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