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令如此,方小松也很明白了,他的差使只是到瓦子巷王九妈家,将一个名叫周四官的家伙引出来,照一照面就算大功告成。这个差使好像很容易,其实不然!如果容易,牛道存何必大费手脚,特为托吴大炮找自己这样一个人?
意会到此,他不免自问:县衙门里要多少跑腿的没有,必得找到自己?这样看来,自己总有他人所没有的长处。然则那又是什么?第一是徽州人,第二是陌生面孔,可以冒充刚到杭州的徽州人。
&ldo;牛大爷,&rdo;他想到该装得像些,&ldo;要不要弄套满身是土的衣服穿,看起来好像刚刚经长途赶到。&rdo;
&ldo;这倒不必!因为一到地方,先落栈房,当然洗洗脸,换了衣服再去找人。不过,&rdo;牛道存又赞了他一句,&ldo;你的想法是好的!心很细。&rdo;
&ldo;牛大爷夸奖了。不知道还有啥吩咐?&rdo;
&ldo;我想就这样了!顶要紧的是,声色不动,也不要自作聪明。&lso;开口洋盘闭口相&rso;,只要说一句的,千万不要说两句。&rdo;
&ldo;是!&rdo;。方小松说,&ldo;徽州来的班船,通常未牌时分进城,落栈房安顿好了,总要申酉之交才能到瓦子巷。&rdo;
&ldo;对!这样当真的去做,就天衣无缝了!&rdo;
霜降已过,快将立冬,白昼短了,申时刚过,暮色已至。瓦子巷是纸醉金迷的地方,王九妈家临街的楼窗上,四盏纱灯已点得明晃晃了。
方小松虽然老练,却还是第一次来到勾栏人家,望着那些衣帽光鲜的阔客,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忽有自惭形秽之感。可是,这分怯意,却使他意识到自己更像一个来自异地的乡巴佬,所以索性装得畏缩缩地向前问讯:&ldo;请问,这里可是王九妈家?&rdo;
问得很巧,正问到王九妈的侄子,他是受了嘱咐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反问一句:&ldo;你要找哪位?&rdo;
&ldo;我要找王九妈。&rdo;
&ldo;有什么事吗?&rdo;
&ldo;是的。&rdo;方小松答说:&ldo;有要紧事,要跟王九妈当面讲。&rdo;
&ldo;好的。请进来坐一坐再说。&rdo;
王九妈听得果然有此来访的生客,自然不敢怠慢,先通知了徐海,然后依照预定的步骤将方小松延入帐房后面的小房间相谈。
&ldo;贵姓?&rdo;
&ldo;我姓方。&rdo;
&ldo;方爷找我,有什么贵干?&rdo;
&ldo;我要看绍兴的做酒客人周四官。&rdo;
&ldo;方爷跟周四官是朋友?&rdo;王九妈照徐海所教的话问,&ldo;还是十千岁派方爷来的?&rdo;
方小松不防有此一问,完全摸不清是怎么回事?本想含糊糊地答应,而话到口边,忽然想起牛道存的告诫:&ldo;不要自作聪明!&rdo;因而立即改口,照实回答:&ldo;什么十千岁?我不知道。&rdo;
&ldo;那么,是哪位派你来的呢?&rdo;
&ldo;这,&rdo;方小松陪笑答道:&ldo;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rdo;
王九妈觉得很满意,完全相信徐海说的是真话‐‐徐海告诉她,为镇守太监把家的&ldo;十千岁&rdo;,预备盗卖一批珠宝,将会派人来送信接头,而送信的人绝不会承认是十千岁所派,自然也不会透露是谁所遣。经此问答印证,果如所言,那就完全&ldo;对路&rdo;了。
&ldo;方爷,&rdo;王九妈又问:&ldo;你可有信物?&rdo;
&ldo;有的!&rdo;
&ldo;请拿出来看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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