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了?,累到无力再闹,只想长睡不起。最后?一点意难平,留给这个口口声?声?说恨她的男人。迎着叶叙川的目光,烟年笑了?一笑,开口道:“装疯卖傻两月,终于捱到了?冰凌种的发作期,时雍,你不是说我骗了?你,你恨我入骨么?过几日我就要死了?,你开心么?”叶叙川面上血色丝丝褪去,仿佛根本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一般,目光无比空洞。烟年笑容更?加温柔妍丽,可其中却蕴藏着毒蛇一般的阴冷。“我如今什么也没有了,恰好也不想活了,何必还苦苦逼着大?师炼制解药?你记得当时我教你碾碎的那几粒种子么?那就是解药,唯一的解药。”“我命不久矣,鲜卑山离汴京万里之遥,想采冰凌花炮制新的解药,最少也要耗费两月光景,而?那时,我早已成了一具腐尸。”那日她从簪头中取出了全部的种?子,仔仔细细地把它们碾了个干净。毁去种?籽,是因她生无可恋,而?让叶叙川亲自碾碎它们,则是她负气而?为。烟年想让叶叙川知道,世事?也并?非皆由他掌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如何?至少她的命始终握在自己手中,从前自己能为了活命百般斡旋,如今自然?也能坦然?赴死。“你哄骗我亲手把假情报送予我的故国,令大?军溃败于雁门?关外?,那甚好,我也哄骗你亲手捏碎我的性命,让你眼睁睁看着,你心悦的女?子因你而?命丧黄泉。”说罢,她静静地凝视着叶叙川,饶有兴趣地品味他每一寸神情。她想在他脸上瞧见什?么呢?追悔莫及、痛苦难堪、不可置信……而?这?些情绪也的确出现在了他面庞上。真稀罕啊,一向高高在上,深有城府的男人露出这?般脆弱的神色,烟年觉得自己能把这?画面铭记于心,一直带入坟墓中去。她大?约也病了,从前以欺骗人心为业,游走芳丛,说最甜蜜的情话,揣最冷硬的心肝,时刻告诫自己不可动心,可越是压抑,就越是想触碰炽热的情感,就好像化?身为食梦之貘,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便转而?欣赏、吞噬伴侣的情绪。他越是痛苦绝望,她越是畅快淋漓。男人紧实有力的臂膀颓然?下垂,拢在一身红衣之中,更?显凄艳,袖下的手按着床沿,似是想抓住一些确定的东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指间飘然?逸去。过了片刻,叶叙川墨眸徐徐转动。他吐出一口浊气,嘴角轻轻一抽,似乎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而?并?不成功,只拉扯一个难看的弧度。“无妨,解药毁了也就毁了,再寻便是,以汴京之大?,总有旁的细作留有解药,难道这?药只有你一人服用?”倏然?间,叶叙川意识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方凝聚起的一丝笑意分?崩离析。不对……不对!哪儿还有其他的细作,不是被他肃清殆尽了吗?那夜高楼燃烧倾塌,残垣断壁间只留枯骨。仅有的那几位已被遣回北周,以细作之能,若刻意躲藏,就如几滴水融入江海,瞬息之间就可隐匿踪影。恐惧疯长蔓延,扼住了他的脖颈,徐徐勒紧,让他的四肢百骸动弹不得,如同一场温柔而?致命的绞杀。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心里慢慢成形,他踉跄后退一步,喃喃道:“不……你不会,我不许!”“自然?不止我一人有解药,可是——”烟年道:“细作营付之一炬,冰凌子已成土灰,哪怕有零星细作流落在外?,也不会施舍解药给身负叛国恶名的我。”她语调冰冷,如附骨之蛆,一点一点啃食着叶叙川心肺。“还要多?谢你烧了细作营,污蔑我通敌叛国,不然?,你日日夜夜守着我,我根本得不到杀死自己的机会。”她慢悠悠道:“承认吧,权势滔天、无所不能的叶枢相大?人,你也有掌控不了的东西。”叶叙川闭了闭眼,转头问国师道:“你告诉我,她还有多?少时日?”国师神色惴惴,不敢回答,嗫嚅道:“老朽司掌巫蛊之事?,对医道一窍不通。”叶叙川转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医师,厉声问道:“我问你们,还剩多?少时日!”众医面面相觑,最终是卢郎中一咬牙站了出来,在数十双眼注视之下,前去搭了烟年脉象,又?仔细瞧了她呕出的血后,撩袍跪下道:“此毒阴寒,平日不显山露水,一旦断了解药,立时程摧枯拉朽之态,眼下她……夫人脏腑衰竭,怕是活不过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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