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郎中一向颇受叶叙川敬重,见他居然为了?个?叛徒数落自己,委屈得厉害,口不择言道:“大人,这女人心如蛇蝎,腐臭不堪,还救回来做什么!不如就此扔出去,任她自生自灭算了?。”“住口!”叶叙川厉声呵斥道。扔出去,任她自生自灭……叶叙川脑中浮现出异样图景,烟年满身是血卧在荒原上,秃鹫围着?她盘旋,她右手无力垂落,腕上还压着?他绑的铁链。他悚然一惊,闭了?闭眼,吩咐卢郎中道:“叫你救她,你救了?便是,我这回逮她回来,无非是为了?折磨她以解心头之恨,如高抬贵手,允许她轻易死去,岂不是浪费了?我一番布置?”这算什么蹩脚的理由……卢郎中心里翻着?白眼,舍不得直说,何来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卸下药箱,哼声道:“既然大人铁了?心救她,属下自当从命。”药碗很快到了叶叙川手中。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他粗暴地拍了拍烟年的脸,恶声恶气道:“起来喝药。”烟年昏昏沉沉,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甚至还本能地把他推开。小?勺磕在唇边,她奋力扭开?脑袋,秀眉蹙成两道小山峰。药汁撒了满床,浸透床褥,留下难看的、紫褐色的洇痕。她执着地重?复这个音节:“不。”叶叙川又试了一回?,可这次还没碰到烟年,她便哀叫一声,缩在被中瑟瑟发抖,口中不住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叛徒。”叶叙川皱眉。一个把她当蝼蚁一般使用、丢弃的故国罢了,也值得她在梦里都念着?烟年冷汗涔涔,难受至极,其实中了剧毒的人不仅是叶叙川,为了诱发鸩羽毒,她的身子也同样受了损害,再加上这两?月连日奔波,疲惫不堪,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可就?算她病得如此?之重?,也没想过去求叶叙川为她医治。她明?明?……是个贪生怕死的细作。见她连他给的药都不喝,分?明?是怕极了的模样,叶叙川心中幽暗的愤恨张牙舞爪,疯长?不休。分?明?是她背叛了自己,凭什么她病得要死,他还上赶着来给她喂药?胸口堵着一口说不出的憋闷,让他进退不得。叶叙川气喘连连,只觉再待下去非要再吐出几口老血不可,索性一发狠。把药碗摔得支离破碎,冷冷道:“好,那你就?病死在这里,连坟都不配有。”说罢,他振衣起身,摔门而?去。烟年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已经无?力分?辨他的情绪了。吵闹的男人离开?,四周又变得冷清寂静,黑暗中似乎听见有咯吱咯吱的响声,不知是哪儿来的蛇虫鼠蚁。烟年烧得太厉害,每隔小?半个时辰就?要醒上一回?,醒时头疼欲裂,嗓子眼又干又哑,像是被火焰燎过一般。她需要水。烟年迷迷瞪瞪地摸索,试图找到叶叙川留下的药碗。可是,没有,只听咚地一声,她膝盖一软,重?重?摔在石板地上。咚。牢门几乎立刻被撞开?来,一壁火光透入室中,有人拦腰抱起她,带着一股子凶戾之气,把她拎回?了铁床上。“作死是么!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都不配!”……听起来像是狗血话本?子的台词。幸好烟年今日神智不清,不然少不得翻上几百个白?眼。那人的手可真凉,脸色白?得像只鬼,唇上粘着一点暗红的血迹,更显得凶神恶煞。原来叶叙川的修养、镇定?、波澜不惊都是有限度的,只有她越过他的边界之时,他才能剖出最不堪的一面,不择手段地攻击她。这样的他粗俗、凶狠、歇斯底里,却比他任何一副面孔都要真实。她颤抖着,双臂如同无?骨的藤蔓线,死死攀住叶叙川的胳膊。后者试图甩开?她,烟年执拗地不放,拉锯片刻后,叶叙川迟疑地停了下来,不太确定?道:“你……”他总还留着一线希冀。烟年费力道:“时雍,求你……给我药……我不想死。”“你叫我什么?”“时雍也是你叫得的?”仿佛被火焰烫了一记似的,他俊美的面容寸寸扭曲。“时雍,是我错了,我今后乖乖待在你身边,我哪里也不去,你想要孩子么?你要多少我便给你生多少,只求你救我一命,我不想死,”她可怜兮兮地哭起来,两?腮坨红,瑶鼻微皱,衣襟散开?,露出触目惊心的痕迹。大约是想勾起他的怜惜罢。叶叙川垂眸,凝视着她憔悴的病容。起先是报复,后来越来越掺杂了别的东西,他必须承认,这具身体令他无?比着迷,可她身弱,单是尽数承受下来,就?费了莫大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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