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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薇中文网>谁主沉浮的言外之意 > 第129章（第1页）

接连几个夜晚，冷玄都会中途醒来，肩背剧烈抽搐，拿帕子死力堵住喘息声。移开手後，帕子已染红湿透。

可男人神智清醒的时候，却只字不提病痛，只凝望著他，像要用尽能抓住的每一寸光阴，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印刻进瞳孔最深处……

头深埋在冷玄黑发间，无声颤栗。半晌，雷海城终於缓慢抬起头，对已经昏睡的人看了许久，悄然起身走出寝殿。

朦胧中，有一滴水珠掉在脸上，很烫。不多时，又一滴。

是雷海城又在哭？……冷玄吃力地睁开眼皮，凝足视力看清楚坐在床沿的人，他露出点笑容，轻声道：&ldo;周儿，这条路父皇迟早会走的，别哭。你可是天靖的皇帝，不能这麽软弱。&rdo;

明周不语，举袖慢慢拭干泪水，好一阵才理顺呼吸，哀伤地道：&ldo;父皇，儿臣问了御医，你近来仍在靠那些没用的毒药牵制毒性。那只会让你毒入五脏六腑越来越痛。父皇你何苦？&rdo;

冷玄怔了怔，随即微微摇了下头，&ldo;那些药也不是毫无用处，总能让父皇多活些时日。&rdo;

&ldo;是为了雷海城？你怕他跟著你去，所以能多拖一天就多一天？&rdo;明周红著眼圈盯住冷玄，&ldo;父皇，你还要折磨自己到什麽时候？你──&rdo;

冷玄蓦然响起的一连串剧喘令明周无法再责备，看见冷玄指了指桌上的银制水盂，他会意，忙去倒了杯清水送到冷玄嘴边。

喝完水，涩痛如火燎的喉咙稍觉舒畅，冷玄又喘息片刻，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趋於平稳。他阖目，低低道：&ldo;我欠海城的，只能拿命来偿还。他总是要我别觉得欠了他，可我做不到。周儿，你知不知道，父皇的心里，一直有根刺扎著？只有死了，父皇才能安心，才不会再痛。&rdo;

&ldo;父皇！&rdo;明周痛心地想阻止冷玄说下去，但冷玄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还在继续说，&ldo;不用多久，我终於可以还清了。可海城他还，咳，还那麽年轻，我不想他陪我一起死，真的不想……&rdo;

明周默默打量著冷玄日益消瘦的脸容，哽咽道：&ldo;父皇，你其实最清楚海城的脾气，你若离世，他绝不会独活。你可知道，海城这几天已经命人打造与你合葬的灵柩了？&rdo;

虽是意料中事，但亲耳听闻，冷玄还是为之一震。

父子俩一时都陷入静默。

明周垂著头，漫长的沈寂後，道：&ldo;父皇你若真想海城活下去，将来也不再受梦蛰缠身，只有用你当初的法子。&rdo;

他转头，眼神中带著几分决绝，一字一句，对冷玄缓缓道：&ldo;让海城彻底忘记你。&rdo;

第151章

冷玄浑身轻颤，本就惨白无血色的脸更发了青，呆了好一会，才用艰涩得不似自己发出的声音道：&ldo;海城不会喜欢的，他会恨我……&rdo;

&ldo;他不会！&rdo;明周陡然拔高了声线，但立即发觉自己失态，放缓了语气。&ldo;如果海城忘记了一切，不再认识父皇你，又怎麽会恨你？&rdo;

他背转身，隔著窗纱遥望窗外缱绻飘零的飞花落叶，幽幽道：&ldo;儿臣知道，父皇你如今就是靠那些毒药在续命，熬得很辛苦，儿臣，儿臣也不想再看你活受罪……&rdo;

两滴水珠掉在明周衣袖上，晕开淡淡水迹。

明周做了几个深呼吸，恢复平静，回头道：&ldo;父皇，海城忘了过去，忘了你，就可以重新开始，自由自在地过他想过的日子。父皇你……也可以真正解脱，安心地去了。&rdo;

最後一句，从他嘴里慢慢地吐出，仿佛已花了他无数力气。说完，明周再无言语。

冷玄目光如死灰，找不到丝毫情绪波动。五指握紧了又最终逐渐松开，倏忽一笑，隐隐然透著讽刺，看尽红尘浮华的沧桑倦怠……

&ldo;就让他忘了吧。送他去西岐梵夏，澜王和碧桥定会善待他。这三年，有我记得，足够了。&rdo;

他望著明周震惊神色，淡然道：&ldo;没想到父皇居然会答应？你是不是觉得父皇很残忍？&rdo;用力咳了一轮後，他精疲力竭，轻喘著笑。&ldo;呵，父皇只恨自己还不够狠心！不然，就可以把海城永远留在身边，永远都不放他走，永远都不许他再喜欢上别的人。&rdo;

明周木然听著冷玄一口气不停地自言自语，悲不可抑，想劝慰却根本不知从何说起，更无法再在寝殿长坐下去，他胡乱抹去面上湿意，起身道：&ldo;那儿臣就去命御医准备给海城的药了。父皇你也累了，儿臣不扰你清休。&rdo;

走出两步却被冷玄沙哑的声音叫住，明周转身，等著冷玄示下。

&ldo;周儿，过来。&rdo;冷玄勉强支起上半身。

明周依言走回床边，面庞一凉，冷玄清瘦修长的左手摸上了他的脸。

他的周儿，是真的长大了……锋芒锐利，英气日渐夺人，不再像儿时那个总爱拖住他衣角，哭著跟他要娘亲的小娃娃了……冷玄快慰地垂下手，凝视著明周，出了神。

久久都听不到冷玄出声，明周略一迟疑，问道：&ldo;父皇？你还有什麽吩咐？&rdo;

冷玄终是自恍惚醒觉，无声笑了笑，道：&ldo;我走後，你就将父皇的衣冠与你娘亲的遗骨合葬皇陵吧。&rdo;

&ldo;那父皇你呢？&rdo;明周脱口道，却见冷玄已倦然闭起了眸子。

&ldo;……化骨成灰，跟海城那幅画像放一起，长眠树下……&rdo;

明周对著冷玄泛出惨淡青色的面容怔了半天，嘴唇颤抖著想说点什麽，可冷玄只是静静地一挥手，宣告谈话结束。

理齐衣冠仪容，明周踏出寝殿大门，院中秋高阳豔。满地的碎金，在他履下悉索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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