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谢大公子厚待,只是云青画作粗陋不堪,实不敢忝为寿礼献拙府君之前,这些程仪也还请大公子收回,云青不敢拜领!&rdo;李青筠揖手辞道。
陈佑良眼睛一眯,目光中厉色闪过。旁边不远的黄名秀忙近前两步,拉了拉李青筠的袖子,劝道:&ldo;云青,大公子一片诚意,你就画上几笔,也是好的!&rdo;暗中向他猛打眼色。
李青筠苦笑,陈佑良亲身前来,此事自不能轻易善罢,可这画也确实画不得!
这时陈佑贤身旁的一名文士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ldo;楚公子过谦了,若觉船上写画过显仓促,那便请同往大公子府上,小住一些时日,想来当可有佳作问世了!&rdo;
此人言语间其意自明,要么现在画,要么就会被软禁于陈佑良府中,直到你肯画为止。
沉默半饷,李青筠问道:&ldo;不知大公子想要的画作以何为题?&rdo;
陈佑良微微一笑,&ldo;豫州人多好牡丹,既是寿礼,当以牡丹为宜,楚公子可有异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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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舱室,画案早已摆放于厅中,笔墨纸砚皆已置好。
李青筠苦笑着踱步于案前,凝思了一会儿,突然缓声说道:&ldo;既是陈府君寿礼之作,当请大公子亲自研墨,以表孝心!&rdo;
众人皆是一愣,几名文士、从者面露怒意。
陈佑良抬手止住待欲发作的众人,在他看来,这些文人清高自傲,今日为自己所迫不得已做画,自然心有不甘,想为自己找回几分颜面。反正自己研墨是为父亲寿礼,传出去旁人也只会说孝心可嘉。
挂着笑意来到画案前,果真就挽起袖子研起墨来。
不想李青筠又开始支使舱中诸人,一忽说要一盆清水,一忽说案角不平、纸张不净,把舱里的人使唤得转来转去,却始终没有落笔。
&ldo;楚公子,你莫不是消遣陈某?&rdo;陈佑良终于沉不住气了,眉头紧皱问道。
李青筠凝视着他,忽然别有意味地一笑,&ldo;大公子看出来了?&rdo;
陈佑良大怒,方待发作,悚然发现一柄长剑已经架在自己的脖颈,寒彻逼人!
时下士人多有佩剑,而颍川士人不喜武事,佩剑更多作为一种身分的象征,而陈佑良自己的剑术并不低,身边又常有护卫跟随,压根没想到李青筠一介书生,竟敢突然发难!
&ldo;对不住了大公子,云青无意伤害于你,但求自保尔!&rdo;李青筠轻声说道。
此时众人皆有些反应不过来,懵立当场。两名被支使出去的护卫方才返回舱室,却又不敢近前。
&ldo;诸位,烦请让出道路!退避五尺之外,长剑无眼,若不小心伤到大公子可怪不得云青了!&rdo;李青筠朗声道。
周围人等只得后退,让出了出舱的道路。
李青筠挟着陈佑良行至船头,一众护卫闻声赶到,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ldo;云青蒙大公子盛情招待,心中过意不去,也请大公子至云青舟中稍坐一阵,也算送上云青一程!&rdo;
陈佑良虽不敢乱动,形状颇有些狼狈,但是神色还算镇静,他勉强笑道:&ldo;却是陈某小觑了云青啊!&rdo;
李青筠微微一笑,目光瞥了眼河面,找寻邓吉他们所乘轻舟的踪迹……
&ldo;云青,小心!&rdo;
倏然陡生剧变,控弦之声响起,黄名秀猛地叫着扑向二人,一支长箭直射过来,正钉在他的肩头!
&ldo;希仁兄!&rdo;李青筠心神剧震,手中长剑稍松,不料陈佑良身手极是灵活,借机后缩,不顾形象地就地一滚,脱离了李青筠的控制。
立时有人上前扶起陈佑良,他惊魂初定,第一句话却命令:&ldo;别射箭,要活的!&rdo;
李青筠忙扶起面色惨白的黄名秀,只见他痛得声音发颤,却笑了笑:&ldo;我也……英勇了一次啊!可惜……没帮到你!&rdo;
李青筠只觉一股酸涩上涌,立时润湿了眼眶。
&ldo;楚公子,陈某只不过想求画一幅,何必大做干戈?&rdo;陈佑良已经恢复了常态,冷笑道。
黄名秀轻声说道:&ldo;放心,大公子……不会为难我!云青有机会……就快跑吧!&rdo;
李青筠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此时渐变湍急的颍水,目光望向陈佑良,湛然一笑:&ldo;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rdo;
吟罢放声大笑,嘲讽地向四周扫视一圈,口中吐出四字:&ldo;云青告辞!&rdo;猛地翻过船舷,纵身跃入奔流的河水……
众人只见白衣翩然一闪,已杳然无踪!
一时间船上静寂无声,陈佑良虽威逼利诱,却本无意于他的性命,不想他先是剑刃反击,脱身不得竟决然跳水,如今已是入冬时节,颍水澈寒湍急,这么一书生落入水中哪还得以生还?
良久,陈佑良喟叹道:&ldo;此人竟刚烈如斯,却是我失策了啊!&rdo;回眼看向痛得发抖的黄名秀,吩咐道:&ldo;快把希仁扶入舱中,好生救治!&rdo;又是一叹,摇了摇头,&ldo;看不出希仁平日一派温和,却也是义气深重之士啊!&rdo;
栏船依然行于颍水之上,两岸苍山草野,冷寂荒芜,一切恢复了平常,惟有幽咽的颍水,歌声愈显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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