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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浇在殿外,垂拱殿内一派嘈杂。
官家在桌前来回踱步,怫然道:“这个褚怿,究竟是怎么回事?!”
内侍赵全怀抱拂尘紧随在后,便欲出声宽慰,人群中站出一人,紫色圆领宽袖长袍,乌黑直脚硬幞头,白面美髯,鼻直口方,眉间一道“川”字,正是知枢密院事吴缙。
“褚将军少年成名,血气方刚,对金坡关一役一直耿耿于怀,如非官家诏令,恐不会如期返京。今日闻和亲一事,新仇旧恨一并,难免自责过甚,意气用事。陛下宽仁,权当是竖子无知,无需理会。”
话音甫落,乌泱泱的人影里又是一人站出,反诘道:“这是什么话?他褚怿再如何年轻,也是堂堂一方守将,御封的定远将军!先前抗敌不力,兵败如山倒也就罢了,而今陛下不计前嫌,仍提携他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他不安分务职,勤恳练兵,反来这里指手画脚,胡说一气!他当打仗是什么?如一仗打去,就可改天换地,那他褚家军先前又为何在辽军面前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另一人应和道:“正是!这褚家儿郎心高气盛,平生头回败北,只怕是心有不甘,想借此机会一雪前耻,然事关国祚,岂可容他这般胡来?!”
“说到底,都是他忠义侯府软弱无能,力不胜任,方至如此局面,他褚怿倒还有脸来请战出兵,就不怕重蹈覆辙,再折一位帝姬出去?……”
“……”
殿内嘈嘈切切,无数张嘴皮子上下翻飞,尽是在责难褚家人如何作战不力,如何错失良机。
吴缙蓦然一声冷笑:“想不到诸位弱不禁风的翰林学士、散骑常侍,竟比在疆场上长大的一方守将更精通战事。既如此,当初褚家军受困金坡关内外无援的时候,怎未曾听得各位高论?”
众人一凛,被点名的几位文官脸上泛白,不及反唇,吴缙又朗然道:“褚家军护卫北境六十多年,自忠义侯褚训起,哪个褚家男人不是一身虎胆,勇冠三军?金坡关一役前,褚晏、褚怿戍守易、保、涿三州,又有哪次跟外敌交战时损兵折将过?
“此番辽人挑衅,褚晏顾及冀州之围未解,本意按兵不动,固城防守,可一力主战的是你们,等三军上阵后,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也是你们!
“前方将士要粮不给,要人也不给!前脚让人家咬牙苦撑,后脚又下令撤军谈和!本末不分,朝令夕改,如此打法,只怕是天兵天将降世,也难转圜局面!”
这一番慷慨之辞,喝得一众文官面色铁青,然到底还是有人不忿,立刻驳道:“辽人挑衅,国军出战,乃是全大鄞尊严;既知不敌,知难而退,则是及时止损,保全实力!”
“一国边防都需靠帝姬去护了,我堂堂大鄞男儿还有何实力?谈何尊严?!”
“你!”
“够了!”
官家一声断喝,刹那间满殿皆惊,人人面色青白,噤若寒蝉。
丞相范申静观官家神色,终于缓缓踱出一步,出声道:“败局已定,争来争去,又有何用?当务之急,一则是如何应对外边那位一心请战的定远将军;二则,是如何答复辽王的求亲。”
话题重被拉回和亲一事上,原本雀喧鸠聚的垂拱殿内越发静得针落可闻,众位大臣颔首垂眉,目光闪避,再无一人高谈阔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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