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优秀,这么好的你。没理会这牵强附会的因果关系,徐书原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少顷才说:“谢谢你今天过来。”“谢什么,我本来就应该来……”如果当年姥爷走的时候自己在他身边,也许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根本不会有后来这些事。这也是付嘉最后悔的,曾经在徐书原最难过的时候往他身上狠狠插了一刀,也许直到今天那道伤还没完全愈合。终于找到一间三星的宾馆,开房时前台要两个人的身份证。付嘉自然带了,徐书原没拿,说:“我不过夜。”付嘉心里有点失落,但也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再多的话都只能延后再说。两个醉汉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梯,看样子是喝多了找不着家。徐书原皱眉看了眼,到二楼推开门,霉味和尘味扑面而来。打开灯,大致还算干净,就是床单偶有发黄。“晚上把门锁好。”他说。付嘉心脏被暖意烘着:“我知道,你一会儿回去也自己小心。”“我在你这里洗个澡再走。”等他进去后付嘉坐到床边,安静地环顾四周。虽然过去二十几年从没睡过这么差的房间,但心里不仅不觉得反感,反而希望留在这里的时光越长越好。浴室里水声哗哗,水蒸气从关不严的门跑出来,空气也变得湿润。付嘉发了会呆,这时才觉得有点疲劳。今天跑了一整天,心情又大起大落,累很正常。他把手机拿出来回复消息,母亲正好打电话过来。“喂妈。”“还没睡啊儿子。”他笑笑:“你不也没睡嘛。”“我在看电视剧,你忙什么呢。”他默了默,说:“我在徐书原老家,他姥姥去世了,我过来一趟。”电话那头惊愕得接不上话,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坦白,更没想到他居然跑去外地了。付嘉接着道:“我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回去,不一定。你先别跟爸说,等回去我自己跟他说,免得你为难。”“你这叫什么话,我有什么好为难的。”人都去了也不可能抓回来,况且儿子态度尚可,像个有担当的大人了。付母语重心长地嘱咐:“你不要胡来听到没有,自己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别人家的事少掺和。”“我知道。”他换上一副轻松的口吻,“我就是来吊唁而已,妈你放心吧。”付母哪里放得下心,絮絮叨叨半晌不肯挂。他听着,应着,无意间一扭头,发现某处的高大身影仿佛已经停留许久。他匆匆结束通话:“我先挂了妈,困得不行了。”付母唉声叹气地收线。“你洗完了?”付嘉站起来明知故问,傻问题。徐书原身上t恤有点湿,头发也没吹:“花洒松了,我去找个扳手。”“喔,好。”他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会怎么想?付嘉心里没底。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听到与否都没关系。以后自己不会再藏着掖着,不管是对父母还是对徐书原,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不会再拖泥带水更不会有所隐瞒。没多久扳手找到了,付嘉随徐书原到浴室去修,问他明天几点上山,他说六点。“然后呢,然后你哪天回临江?”徐书原专心致志修花洒,没搭腔。付嘉等得有些提心吊胆,就嘴角僵硬地笑了笑:“什么意思啊,不说话。我问你哪天回临江。”“暂时不回。”付嘉嘴唇张了张唇,定在那里。“不回是什么意思?”“我打算换个城市生活试试。”徐书原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太多情绪,“等后事安顿完我姐要去随军,我无牵无挂,换个生活成本更低的地方也无妨。”付嘉心脏猛地一揪,先是害怕,随即微弱地反驳:“临江生活成本也不高啊,你、你是经理,收入很可观,过日子应该不成问题才对。”徐书原自嘲一笑:“起码买不起房子。”“可是……可是你还年轻,房子车子根本就不用着急,去别的城市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你想好了吗?”“没这么严重。”花洒拧得很牢固,徐书原转过身来说:“付嘉,我只是想换个环境。”换个环境……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付嘉眼眶刹那间就红了,无力地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是想摆脱我对吧,因为我让你讨厌了,你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才非要走。”话还没说完两行泪就滚落下来,大滴眼泪悬在下巴边缘要掉不掉,眼神倔强嗓音却颤抖沙哑。徐书原伸过手要替他擦,他狠狠一颤,偏头躲开。徐书原那只手顿了下,收回去。“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相反,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过得比谁都高兴。”“你留下来我才能高兴!”付嘉喊了句,模糊的视线努力去盯徐书原的眼睛,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徐书原眼神一闪,目光有片刻迟疑。下一刻付嘉不假思索地撞进他怀里,双手拼命圈紧,唯恐一松手人就不见了。“我跟你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要接受这一点。”徐书原试图把人拉开。“我不接受!”付嘉挣扎着抬起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望着他。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来过你生命里的光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他没有说任何狠话,也没有冷语相激,只是把内心的真正想法说出来,所以才令人绝望。“你没有给我机会证明给你看,你对我不公平徐书原。”徐书原的身体分明是温暖的,然而这温暖却令付嘉胸口剧烈地起伏,眼前水光模糊:“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没想到付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徐书原有些束手无策。付嘉一边抖一边收紧胳膊,勒得他几乎要喘不上气,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他,他一移开就又追上来,目光片刻不离。再这样下去徐书原知道自己一定会动摇,干脆避开视线。付嘉却追着他不放,少顷踮脚亲上来,把他嘴唇都咬破了。“嘶,你干什么?”徐书原强行把他扯开,他泪眼婆娑地发脾气:“现在连亲我一下都不肯了是吗?徐书原我告诉你,将来你去哪我就跟去哪,我就赖你家,我管你去哪儿,我管你换什么工作,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放手,明天一早我还有正事。”付嘉索性跑过去把门反锁,背抵着房门寸步不让:“我不放你走。”“你几岁了?”付嘉身体死死顶着门,倔强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盯到后来勇气差不多耗尽了,又双手捂紧脸,无力地低下头:“你救救我吧,我快死了。”神情像是小动物,嗓音也有点呜咽,不管多冷血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徐书原径直推开窗背过身,凉风一激总算清醒点。少顷身后传来脚步声,付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钥匙从窗口扔了出去。“你”徐书原回身不解地看他。他局促地转开视线:“这下走不了了。”怎么会有这么没常识的人。“知不知道从里面开门不需要钥匙?”“知道。”付嘉咬了下牙,梗着脖子,“这里我不住了,你爱去哪去哪,但是休想甩掉我。”徐书原拧紧眉,付嘉慢慢鼓起勇气把目光正了回来,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凝视着他。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每分每秒都钻到人的脑子里去,嘀嗒嘀嗒响个不停。终于,徐书原僵硬转开视线:“容我提醒你,这里房费并不便宜。”“所以呢?”“所以麻烦你乖乖听话,别到处乱跑。”“我听话你肯留下吗?”付嘉声线颤抖,“徐书原你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你心里明明不想走,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离开?”徐书原侧身站在那,少有这种无计可施的时刻。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不想走,但过去的伤口、现实的打击和未来的迷茫,短时间内令他不堪重负。“让我想想。”他尽力平复语气,“我需要时间。”付嘉怔了一瞬,随即用力点头,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徐书原走过去触碰他的脸。他五官皱到一起,像小猫一样。徐书原没有忍住,屈起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尖,他就又破涕为笑。付嘉的情感永远直接又热烈,不掺半点杂质。正是这样的他,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动徐书原的心,将一个人困在原地四年。无处不在当晚徐书原到底没走成,就在宾馆将就了一宿。付嘉连眼皮都不敢合,在他身边挨蹭着,睁着眼睛等天明。夜晚煎熬,身边的人睡没睡着付嘉不知道。他隔一会儿就撑起身看一眼,确定徐书原没有悄然离开,脑中混乱不堪。天还没亮徐书原就起了。听见洗手间的水声付嘉也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身上的t恤皱巴巴的不得体,可他又没带换洗衣服,只能将就着穿皱的。徐书原出来拿上手机要走,他匆忙下床穿鞋:“你去哪我也要去。”“我去送姥姥最后一程,你也要去?”被这样一反问,付嘉又犹豫了。是啊,自己以什么身份过去?他跟徐书原一起出门,走在天刚蒙蒙亮的大街上,整条马路只有环卫工人在扫地,空气静谧无声而又清凉舒爽。“买了回程票没有。”徐书原侧首。付嘉穿着一件运动服外套,拉链拉到顶,下巴缩在里面,灵动的眼珠镶嵌在清秀的脸颊上,眼神有时无辜有时又狡猾。“还没有。”起得太早,付嘉神情略显迟钝,“不着急。”他打算多留几天。徐书原拿出手机滑了几下,递给他:“把你身份证号填上。”“嗯?”是定火车票的页面。“最早一班是中午十二点,早上你可以四处逛逛。”一等座车厢。把页面退回去,显示还有二等。原来赶自己走需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啊?付嘉苦涩一笑:“不用这么浪费,我坐二等座就行。”“中午我不送你了,自己路上小心,到家跟我说一声。”“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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