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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说到这里，杨兴春撩起衣襟，露出了左腹部的一处伤疤。这刀疤罗飞前几天就看过，但他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来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露出无奈的苦笑。

却听杨兴春又继续说道：&ldo;那小子捅了我之后有些发愣，杵在那儿问：&lso;杨哥，您没事吧?&rso;我急了：&lso;你还不跑，等什么呢?&rso;李军如梦初醒，连忙转身跑。我强忍疼痛追出几步，估算着应该到监控下面了，于是就拔出手枪开始瞄准。你知道，我是退伍下来的，枪法没的说。那小子又是跑的一条直线，就跟个活靶子似的。我就开了一枪，直穿后心。那家伙喊都没喊出来，直接就扑在地上了。&rdo;

这段故事讲完，杨兴春点起了第三根烟，嘴角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罗飞看着杨兴春，神色肃穆。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陷入沉默。片刻之后，罗飞郑重地提醒对方：&ldo;李军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你这是故意杀人。&rdo;

&ldo;没错，李军罪不至死。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那个孩子。&rdo;杨兴春悠悠然吸着香烟，仿佛这是一个无比充分的理由，&ldo;只有李军死了，李梦楠才有机会享受全新的生活。&rdo;

&ldo;全新的生活，你为她设计的吗?&rdo;罗飞反问道，&ldo;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rdo;

&ldo;我当然有权利!&rdo;杨兴春猛地向前探过身体，目光咄咄逼人，&ldo;是我把那孩子带出了地狱，只有我知道她经历过的痛苦!你要明白，当那个孩子用小手抓住我的衣服，当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当她从恐惧变得满足，当她表现出对我前所未有的依恋，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再也无法分开。我，就是她一生的守护者!&rdo;

这段话说得情深意切，便是罗飞也难免动容。他沉默了良久，反问道：&ldo;既然这样，你后来为什么没有收养她?&rdo;

杨兴春盯着罗飞看了一会儿，最后吐出三个字来：&ldo;因为你。&rdo;

&ldo;因为我?&rdo;罗飞完全摸不着头脑。十六年前，他还在南明山派出所任职，他的工作与生活和杨兴春尚未产生任何交集。

杨兴春把身体收回，结束了那种攻击的姿态。他吸了口烟，让自己的身体松弛下来，然后他带着某种幻想的成分开始讲述：&ldo;是的，如果我能收养那个女孩，该多好!你知道吗?当时一切条件似乎都很完美呢。李军死了，我立了功，职业前景看好。我的未婚妻也找到我，她已经想通了，不但接受了我买房子的事实，还主动提出来要和我一起领养李梦楠。想象一下吧，如果我和爱人重归于好，除了李梦楠之外，我们还可以再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们四口人生活在一起，我和爱人慢慢老去，两个孩子慢慢地长大。这才是生活，对吗?当你坐在这里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一套冰冷的房子。&rdo;

&ldo;没错。&rdo;面对这样美好的想象，罗飞亦无法反驳，但他还是那个疑问，&ldo;那为什么没有呢?&rdo;

杨兴春看着罗飞：&ldo;你真的不明白?&rdo;

罗飞摇头。

杨兴春重重地一叹，既失望又伤感，然后他轻声说道：&ldo;因为我知道，你会来到这里，你会坐在我的面前，对我说：&lso;你是一个杀人犯。&rso;你会毁了我的家，毁了我曾拥有的一切。&rdo;

罗飞明白了，对方口中的&ldo;你&rdo;，并不是特指自己。他所指的是法律的缜密和威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对方比谁都懂。

&ldo;所以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rdo;

&ldo;是的，我不敢。既然这个家终将毁灭，那又何必让它存在呢?如果我是那种不考虑后果的人，那我和秦燕、李军又有什么区别?所以我拒绝了我的爱人，我和她提出分手。那种感觉很痛苦，她痛苦，我更痛苦，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拖累她。后来她有了新的生活，很幸福。我们至今仍是朋友，我为她感到高兴。&rdo;说到最后那段话时，杨兴春哀伤的表情中也绽放出些许欣慰的笑容。

罗飞沉默了。他终于知道了属于杨兴春的那个&ldo;家&rdo;是如何毁灭的。杨兴春自己将其扼杀在了摇篮中，因为他不想让那个&ldo;家&rdo;最终毁于他人之手。嗟叹片刻之后，罗飞又问：&ldo;那李梦楠呢?你又是怎样安排她的生活?&rdo;

&ldo;我想到了一个方法，能够让她彻底摆脱噩梦的方法。&rdo;杨兴春吸了口烟，调整了一会儿情绪，然后继续讲述，&ldo;当时李军死了，秦燕还有十年的牢狱生涯。李梦楠只能当作孤儿被送往福利院。当时送养的手续就是在我手上办的。说来也巧，就在那几天，我的辖区内又出现了一个弃儿，那个孩子和李梦楠年龄相仿，小名叫作囡囡。我和熟人提及囡囡的时候，经常有人会听成楠楠，因为她们的小名叫起来几乎没有区别。这给了我一个美妙的提示‐‐&rdo;

杨兴春顿了顿，似乎想故意卖个关子。但罗飞已经提前看破了他的手法，便插话道：&ldo;你交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rdo;

&ldo;是的。&rdo;杨兴春坦然地把手一摊，&ldo;当时两个孩子都要送往福利院，和那边所有的对接手续都是我在处理。我调换了两个孩子的档案，楠楠变成了囡囡，囡囡变成了楠楠。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李梦楠身上曾发生过的可怕经历。当彻底无人提及的时候，噩梦才会被真正地遗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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