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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甄文斌换上便装，去市招标中心拜访其负责人。该中心承担着全市政府投资和政府采购的招投标任务，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全国各省市普及的一项防腐倡廉举措。甄文斌因为长期在部队工作，对它的职能和运作只有模糊的认识。

在招标中心接待室落座后，主任先用警惕的眼光盯着他，淡淡地说，&ldo;招标中心的工作，是有很大的保密性的。&rdo;似是自言自语，却释放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甄文斌浅浅一笑，并不言语，欠身递上自己的工作证。

主任只略略一瞥，严峻的表情立刻舒缓，&ldo;原来是甄检察官，不好意思。&rdo;马上向门外招呼属下敬茶。

&ldo;想知道些什么?&rdo;主任酌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问。

&ldo;怒江大桥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例行公事，了解一下当时的招投标情况。&rdo;甄文斌给自己点燃一支烟，趁着烟雾、仔细观察他。

两人成九十度坐在对角的沙发上，主任年约四十岁，脖子靠在沙发背上，似乎要拉远与甄文斌的距离，他上身的白衬衣一尘不染，深色的领带被一支领夹固定在胸襟的正中，稀疏的头发用发胶固定在额上，两腮微胖，却不见一丝胡茬，可以窥见其一贯严谨的做派。

主任抬眼对视，见甄文斌目光中不乏刺人的犀利，忙垂目回避。

&ldo;那时两年多前的事情，我刚任职半年多，&rdo;主任缓缓回忆、语调平稳，&ldo;是交通局委托的业务，记得有五家企业初选入围，后来根据招标文件的规定评分、和专家组意见，是我市建安总公司中标的，整个过程都有相关记录和文件，应该都归存到项目的竣工资料里面了吧。&rdo;

他略略停顿后，又补充，&ldo;中心每周都有招投标工作要做，两年前的事情，我也不可能桩桩记得清楚，最好还是查阅当时的资料，更准些。&rdo;只轻轻一点，就把皮球踢到了市档案馆，言外之意，自己只能提供这些了。

甄文斌心中不爽、双眉微蹙，只一瞬又恢复常态，善诱道，&ldo;你印象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插曲?&rdo;

主任伸手端起茶杯，微微一笑，&ldo;没有，整个招投标过程合规合法，这是我中心的职责所在，&rdo;他喝了口茶，又反问他，&ldo;你们有什么消息吗?说来听听。&rdo;

&ldo;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rdo;甄文斌忙回答，心说，千万不能让他产生敌意，看来，今天的拜访，不会再有更多的收获了，便起身饮尽杯中茶水，礼貌地握手告辞。

走出招标中心时，他暗下决心，如啃不下这第一块硬骨头，自己三十年的法官生涯，岂不是白给。

第二次拜访招标中心，甄文斌专门选择在周末下午四点多，还带了一包极品茶叶。甄文斌已熟门熟路，直接闯入主任的办公室，&ldo;不好意思，我是应付公差、走走过程，咱聊些别的打发时间就行，&rdo;他满脸热忱，先打消对方的顾虑，&ldo;来，品品我的好茶叶，真正的大红袍。&rdo;说罢，已经坐下，自己动手泡茶。

主任无奈地笑了笑，从大班台后面出来，度步至茶几旁坐下，一同品茶。

甄文斌瞥见屋角上靠着的一条精美的钓竿，于是从品茶入题，天南海北地闲聊，最后绕到钓鱼，表示自己十分迷恋此道。

品着大红袍，聊了一大圈，主任的警惕早已荡然无存，脱口说，&ldo;明天我去垂钓，有兴趣一块去散心?&rdo;

甄文斌就是在等这句话，立即附合道，&ldo;去去去，我刚开来滨海市不久，正愁没有伴，咱们明早在沿江公园门口汇合，不见不散。&rdo;

主任喝了他的大红袍，本意只想客气一下，谁知对方借坡下驴，自己如何再反悔，转念又想，跟检察官交个朋友，亦非坏事。

有过三次结伴钓鱼的交往之后，二人开始渐渐就有朋友的感觉，主任见他一直未再提招投标的事情，竟然主动聊给他听，

&ldo;老兄你从部队下来时间短，我就费舌多说几句吧，&rdo;主任旁顾近处无人，一边垂钓一边说，&ldo;其实，政府的工程或采购，都是由各主管局具体经办的，比如医药和医疗器械，就是归卫生局，市政道路桥梁，就是归交通局，河道改造，又归水务局，污水厂则归环保局，如此等等。&rdo;

甄文斌眼睛全神盯着水面上的鱼瞟，似听非听，内心却是激动异常。

&ldo;明里是要委托招标中心，保证公平、公正、透明，实际就是走一过场而已。&rdo;

&ldo;何以见得?&rdo;甄文斌心不在焉地问，双目仍然对着水面。

&ldo;听说过公务员招聘中的萝卜招聘吗?工程、采购招投标也一样，大同小异。&rdo;见甄文斌终于侧过脸，不解地望着他，主任索性放言一叙。

&ldo;初选的条件是什么?评标的依据是什么?专家组哪来的?&rdo;他自问自答，&ldo;入围条件是主管局划定的、标书是主管局编写的、专家组是主管局请的，主管局想让谁中标，提前把合适的萝卜坑挖好就行，哈哈、哈哈。&rdo;主任说起这些，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音。

&ldo;真有这样的事情?&rdo;甄文斌终于开口问他，表情已依旧十分随和。

&ldo;经常有参加投标的公司老板告诉我，中标单位早已内定了，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劝我不必太认真。开始我还不信，后来每次都能被他们说中，由不得你不信。&rdo;他稍稍停顿，&ldo;当然，一些千万以下的小工程，较多是没有内定的，超过一个亿，借用网络语言，都是萝卜招标。于是才有招投标过程尚未履行，施工队早已进场施工的怪事，类似的工程越多，就见怪不怪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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