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细作营的同僚们……那么多?人因他而死,凭什么他能与?烟年从头来过!无耻之徒!无耻之徒!晚秋的风霜中,翠梨歇斯底里地挣扎,嘶声吼道:“烟姐,别信他!他在骗你!”一缕残音飘入烟年耳中。她目露迟疑之色,讷讷问道:“她说?啥玩意呢?”如今烟年讲的是北周土语,音调抑扬顿挫,带一股无法忽略的大碴子味儿?。幸而叶叙川年少时在真定府长大,听得懂北地方?言,他生涩地模仿着这种土语,温声道:“她在祝我们百年好合。”烟年看起来打消了疑窦,点了点头。“你当真是我夫婿么?”她又问道:“既然是夫婿,应当有信物罢,庚帖婚书,你随便拿出一样,我才能信你。”叶叙川笑容纹丝不动?:“年年大约忘了,我是一个大官儿?,要紧的东西都收在枢密院密阁中,我明?日再?拿给年年看好么?”他哄不过二十岁的烟年,忽悠一个十岁的烟年,却绰绰有余。果然,烟年信以为真,眉目间?疏朗了些许,捧起叶叙川的面庞看了又看,颇为满意地勾起嘴角:“喔,看来我不记得的这段时日里,做了不得了的大事,竟然得了这么俊的夫婿。”“你觉得我好看?”叶叙川目光灼灼。“好看。”烟年盈盈一笑,指腹拂过男人高挺的鼻梁,薄而昳丽的唇:“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不,你先前从未见过我。”叶叙川迅速道。烟年不及思考,便被?他打断。他娓娓道出刚准备好的说?辞:“……你是从北方?来的商贾,在暮春之集上结识了我,我对你一见倾心,厚颜上门?提亲,你双亲都是答应了的。”烟年目露迷茫之色,忽然轻轻叫了一声,捂住了头颅。专攻癔症的郎中说?过,跌坏脑袋的病人,当苦苦思索时,头脑往往剧痛难忍。叶叙川立时将她揽入怀中,替她揉着太阳穴,一下又一下抚摸她干枯的长发,口中疼惜道:“莫要想了,你如今病情不稳,不宜操心耗神,有道是来也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别再?多?想了,好么?”且说昨日春芬被烟年识破,先是慌乱无措,随即如释重负。对于?老实人来说,骗人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骗烟年这种可怜的孤女,那心理负担沉得几乎压垮春芬。好不容易盼到了下岗之日,春芬险些喜极而泣。谁知刚隔了一日,还未来得及完成心灵复健,又被叶叙川的僚属们抓走上工。为首的僚属对春芬说,烟年撞坏了脑袋,失去了十岁后的记忆,现正吵着要姐姐。春芬的反应竟然?与叶叙川一模一样:“她是装的吧。”“不像。”僚属摇了摇头:“装失心疯对她有什么好处?况且她这些日子?遭了那么多打?击,换个正常人早就疯魔了,她能捱到现在?才只?是失个记忆,已是难得。”旁的不说,常年干细作的女人,这心理素质当真不容小?觑。春芬默了一默,问?道:“那烟年娘子?她如今的身份……”僚属叹了口气:“来此处便是为了告知你,大人已自作主张卜好良辰吉时,伪造了庚帖婚书,定下了与她的婚期。”“她现在?忘掉了十岁后的一切,不知道她已经没有家?,没有故国了。”“但也无妨,大人手腕了得,自有法子?为她寻来亲眷好友。”“记住,今后你就是杜芳年,即使躺到了坟冢中,墓碑上?刻的名字也依旧是杜芳年,回头见了夫人,莫要漏了陷。”春芬嘴唇哆嗦:“怕不是疯了,这……怎么可能天长地久地瞒过去呢?”“怎么不成?”那僚属兄弟反问?道:“从前她心明如镜,什么都看得明白,可现下呢?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但你不妨想想,你若是她的话,是想要虚幻的美满,还是清醒的苦悲?”春芬答不上?话来。她本能地排斥撒谎,可是细细想来,什么是假的,什么又是真的,这重要吗?烟年做了多年细作,说了不计其数的谎话,她会?不会?也在?某几个瞬间感到恍惚,恍惚于?真实与虚幻间的界限如此模糊,像一条娓娓流动的长河,而她是河上?不系的小?舟,游走于?两?端,无法靠岸。“好,我明白了。”她终究咽下种种顾虑,点头道:“我接下这个活儿……是不是当给我加些工钱。”僚属嘿嘿一笑:“傻妹子?,格局未免太小?了些,你可是夫人的阿姐,怎会?缺钱花呢?”次日,叶叙川领着春芬见了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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