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有人接近,烟年恹恹地?掀起一边眼皮。见来者是侍女们,她微微放松些许,可是双手依然紧紧攀着痰盂。锦被滑开?数寸,露出一双细白笔直的腿,上头青紫纵横,触目惊心?。“看够了吗。”她哑声道:“劳驾帮我另拿一张巾子。”婢女们赶紧张罗着替她洁面。烟年放下痰盂,用力一抹嘴,随即狠狠地?去掰脚上的锁链。无济于事。她又拔下发?簪,伸入锁眼细细地?挑弄。“莫要白费力气了,”叶叙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看着她专注开?锁的模样,讥讽道:“北周锁匠只知制作劣等的铜锁,这是广锁,宫中匠人做的机括,凭你这点本事也想撬开??”烟年撬不开?。但她有的是办法气死叶叙川。搁下发?簪,她瞥了叶叙川一眼,抬手掩口,脊柱冷不丁地?起伏。叶叙川果真大怒,通身都燃起了戾气,闪电般捏住烟年苍白的面颊,恨声道:“你再敢吐试试!”生理反应是无法作伪的。何况她在刻意地?气他?,所?以烟年只象征性地?咽了几口唾沫,然后?便又“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叶叙川本想闪避,可烟年整个人倚靠在他?手上,若是他?收了力,她十成十要掉下榻去,而且还?是脸着地?。就犹豫了几秒的功夫,他?刚换上的干净衣裳上又沾满了胆汁,烟年淡定地?拎过痰盂,在两拨呕吐冲动的间隙中,开?口道:“对?不住大人,我也不想的,可能是你实在是太让我恶心?了罢。”“你就当?真厌恶我至此吗?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细作营被我烧了个干净,如?今你除了我,已经?无人可依靠了!”叶叙川气得七窍生烟,十指陷入烟年发?丝之中,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免得这张嘴再吐出气人的话来。烟年却会错了意。“我都这样了,大人还?下得去手,未免也太不挑食了点。“她枯瘦得像只鬼,媚眼如?丝道:“还?是说,大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不过我奉劝大人,既已年近而立,便不要再如?少年人般逞能,小心?把自己榨得干了,后?半辈子无以为继。”反正是想气他?,烟年笑了笑:“先前一直没有告诉大人,我经?过那么多男子,最好的还?是束发?年华的少年,大人毕竟年纪大了,表现……啊!”“我不如?你从前的恩客?”叶叙川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再说千八百遍,也不能说谎呀。”烟年阴毒一笑:“你实在太差劲了。”婢女刚端了水盆子进屋,听?了个满耳,嘴巴徐徐张成一个鸡蛋形。叶叙川猛然回头,婢女吓了一大跳,手中水盆砰然落地?。她知道自己闯了祸,慞惶下跪道:“请大人责罚!”“滚。”又一只茶杯裹挟戾气向她飞来。婢女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边上几个不敢进去的立刻围了上来,搀起她问道:“姐姐,里面怎样了?”“不想死就不要进去。”婢女虚脱般瘫在同伴身上,艰难道:“烟年娘子这嘴利得如?刀子一般,我看这回怕是不能善了。”不能善了?正好,烟年也没指望善了。她拼命搜刮一切能攻击叶叙川的话语,再把它们铸为利剑,狠狠往叶叙川心?里戳,不单单是因为这回的惨祸,更是压抑多时的情绪一朝爆发?,让她发?疯般想报复叶叙川。凭什?么他?高高在上,肆意妄为?就凭他?出身显赫吗?可是脱干净了衣裳后?,他?与她又有何处不同?带着满腔愤懑,两人像野兽一样互相攻击、互相纠缠,直至太阳再度升起。叶叙川去赶朝会,烟年带着一身伤痕,疲惫睡去。再醒时,婢女轻手轻脚端来食水,小声道:“娘子,起来用些膳罢。”烟年起身,望了一眼碗里稀稀拉拉的汤水,扭过头道:“我不喝。”说罢,她盘起双腿,专心?致志研究脚腕上那该死的锁链。这东西?也不知是由什?么材质所?制,她忙活了半天?,这细细的锁链居然纹丝不动,烟年心?头火气腾地?一下冒了上来,狠狠一拍床板大骂道:“狗娘养的畜生!”婢女已然麻木。烟年昨晚骂了一夜,比这更脏的比比皆是。“娘子,这是陨铁打的链子,凭你的力气,是碰不开?的。”婢女苦口婆心?道。烟年美目冒着火气,递来凶悍的一眼。她道:“谁说的,你去给我寻一根精钢的棍子来,一根破锁链罢了,老娘还?解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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