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刃相信,当年,十二岁的少爷这样吩咐,除了因为厌恶血腥,也还是为他们留了余地。少爷是希望,若是某天他们死在了敌人手上,也能有座坟头好睡吧。
那已是十年前的遥远记忆了,这些年来红刃也都默默按着当初的命令执行着,将每一次的残局悄然收拾利索,不去惊动少爷。他知道少爷不喜欢杀戮,甚至连映在窗纸上的打斗身影都不愿看见,所以才熄了灯。
可这次……
&ldo;少爷,尚有女刺客一名,该如何处置?&rdo;红刃继续问道。
那个不曾动手,一直鬼祟缩在墙角的少女被她点了穴道,瞪大着眼看他用红色的剑麻利解决掉六个黑衣人,伤口细且深,没有血流出来,人却都已毙命。
窗内沉默,只有烛火胡乱跳跃。
过一会儿传出玉竹的笑声,&ldo;少爷猜得真准,果然是七个人,六男一女。&rdo;
病少爷道:&ldo;是个女的?那倒好办。如果漂亮就带进来,如果一般就赏给你们,如果太丑,那还是放她走吧。&rdo;
红刃知道少爷一向爱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这些年生死边缘游走太多,活得越发潇洒而肆意,说话也再没有从前在宫中时的各种禁忌,由着性子信口开河。十年前那个夏夜时的表情和语气,他再没见过,那个殿下,真的已被送走了。
少爷能这样,他是开心的。可现下这情况,难免还是额头滴汗,不知如何是好。
&ldo;辛苦你了,带她进来吧。&rdo;玉竹开了门,解了他的尴尬。
那个粗布红袄的姑娘被带进屋时,病少爷和玉竹都小小吃惊了一把。原是底楼曾见过的那个,迟钝地以为他们是下凡仙人的丫头。她已憋得满脸通红,怒意四起,眼睛瞪得越发的大。
病少爷失笑,随手从盘子里捏了颗花生,抛过去替她将穴道解了。
她大喘了几口气,稳了稳气息旋身便要走。
&ldo;姑娘何必如此着急,不如坐下喝杯茶。&rdo;玉竹亲自替她斟了杯茶,一脸真诚邀请,那丫头瞪瞪守在门口的红橙黄绿也便知趣走回来,&ldo;扑通&rdo;一声坐在凳子上,&ldo;神仙急了也会杀人,今晚我算见识过了。不过,我保证不会乱说,我只是起床去个茅厕而已,谁是谁非我不清楚,死的人不要找我,活的人也不用担心我,我嘴巴严实得很。&rdo;
&ldo;所以,神仙哥哥,你放我走吧。&rdo;她倒是识时务者,很快便认清形势,且知道这屋子里谁才是最大的主子,于是哀哀地看着病少爷,一脸灿烂春花地讨好。
病公子被她一句&ldo;神仙哥哥&rdo;叫得头皮发麻,捏起茶杯只顾喝茶,不说话。
他极少同外人交谈,说话是耗费肺气的事,说多了他会咳。这等盘问的事一向由玉竹来办,他只是在一旁喝着茶,看戏一样饶有兴味。
&ldo;姑娘住在这云来客栈,是要过这混沌街到烁国还是去往赤雪国呢?&rdo;玉竹问道。
&ldo;我哪儿都不去,我在这儿等人。&rdo;大约玉竹谦和却凌厉的气势太逼人,她答得很乖顺。
&ldo;哦?等情郎?&rdo;病少爷不缓不急的呷了口茶,难得开口。看她愈加泛红的脸不禁觉得有趣,那丫头却怒着眉从腰间取出封信函,暴躁地拍在桌子上,红蜡封口未曾打开,信封上写着:朱清尘亲启。
&ldo;我等的人叫朱清尘,雇主说把这封信交给他我便完成任务,可以领到另一半报酬。按说那人也是这几天便到的,说是个带着七个侍卫一个书生的公子,我起初还以为是你,可你只有四个轿夫……&rdo;
&ldo;信我收了,你可以走了。&rdo;病公子打断她,两只手指轻巧地从她的手掌与桌面之间抽走了信,动作快得她连看都未曾看清。反应过来才开始嚷:&ldo;我只是想拿它证明身份,你这个人,长得神仙模样怎么又是杀人又是抢掠,实在辜负了这幅皮囊,我百里灵歌虽然怕死,可是接下的买卖就一定要完成,不然以后还要怎么在江湖混,快还我,你个无赖……&rdo;
那姑娘说着足尖点起,人已跃过桌子,似要从他身后抢那封信。轻功颇好,只是看不出出自哪一家。
病少爷不禁羡慕她,可以毫不停歇地滔滔不绝。他一只手将信飞给玉竹,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扶着额头叹气:&ldo;好吵。&rdo;
&ldo;是,少爷。&rdo;玉竹应声而起,接了信又落到她身边只一下便又将她的哑穴点住,反剪着双手送到发现她的那个走廊拐角,这丫头却不依不饶又跑回来擂门。
她承认,自己一直都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但这是她的第一宗大买卖,她要誓死捍卫她的信誉。只有如此,她才能慢慢完成自己的梦想。
她是百里灵歌,她不能辜负自己的姓氏。
第4章故人飞鸿
寂静的午夜,恼人的擂门声响彻云来客栈。屋内的两人在浅浅对话。
&ldo;少爷,刚才那波黑衣人,似乎跟往常有些不同。&rdo;玉竹道,&ldo;红刃说,这些人的身手十分怪异,来路蹊跷。&rdo;
&ldo;哦。&rdo;病少爷似并不在意。这些年,要杀他的人早已让他分辨不出因何而来。
&ldo;门外那丫头……&rdo;玉竹犹豫。
病少爷无奈,一挥手&ldo;嗖&rdo;地飞出三枚金针,齐齐钉在廊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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