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漆工、木工、缝纫、农作物种植等。”江迟景耐着性子回答。 “哪样最轻松?”小混混又问。 这下江迟景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小混混。他可以耐心地应对社区的工作人员,但面对这些毫无悔改之心的囚犯,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小混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应是读懂了江迟景眼神里的意思,不再问一些毫无价值的问题。 “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公务楼,一楼除了会议室以外还有大讲堂,二楼有图书室和医务室,三楼是所有狱警的办公区域。” 公务楼和三栋监舍楼都是三层建筑,二楼有连廊,可以在其间穿梭。 江迟景简要讲了讲南部监狱的情况和囚犯们的作息时间,接着惯例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问题吗?” 诈骗犯和小混混都没有吭声,似乎都看出了现在的江迟景已经没剩多少耐心。 见没有人问问题,江迟景便收起小册子,准备结束这堂课,不过就在这时,沉默了好久的郑明弈突然扬起下巴,朝着江迟景开口道:“这里所有地方都装有监控吗?” 江迟景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在心里揣测郑明弈问这问题的意图。 所有问题都不是凭空而来,像小混混问作弊的下场,说明他有作弊的想法,他问什么劳动最轻松,说明他倾向干轻松的活。 然而江迟景却想不明白,郑明弈为何会关心狱里的监控。 难不成他想越狱? 不太可能。 他只有一年的刑期,好好表现还有减刑的机会,根本不需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越狱。 但除此以外,江迟景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他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然而住在对面的这位邻居却总是这样,动不动就让他好奇得要命。 他很快收起杂乱的思绪,给了郑明弈一个不太准确的回答:“当然。”秘密 把江迟景的话补全,准确的回答应该是——当然不是。 过不了几天,郑明弈就会发现澡堂和卫生间里没有安装监控,等他再待得久一点,就会知道即便装着监控的地方,也会存在死角和监控损坏的情况。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之所以没有进行改善,是因为监狱里四处都有狱警把守,还有巡警队的人24小时待命,因此监控的作用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南部监狱的狱警很少会依赖监控做事,但唯有江迟景一人,拥有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图书室位于公务楼二楼的角落,再往里走,有一间被囚犯们占去了的杂物间。 原本杂物间里放着拖把、小推车之类的清洁用品,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负责搞卫生的囚犯把这些物品一一挪去了其他地方,最后只留下了两个排柜,把这间杂物间给空了出来。 每到严冬和盛夏的放风时间,一些囚犯不想在操场上风吹日晒,也不想去图书室里看书,就会来到杂物间里聊天。 后来这里铺上了野炊用的垫子,还有囚犯拿过来零食,彻底变成了囚犯们放风时的娱乐室。 江迟景刚调来南部监狱时,曾向典狱长反映过这个问题,娱乐室里没有安装监控,简直成了囚犯们的天堂。 然而这个娱乐室已经存在了好几年,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典狱长不想引起囚犯们的反抗,便没有理会江迟景的意见。 于是江迟景自己买来针孔摄像头,安装在娱乐室内,只为拍下这些囚犯违反监狱条例的画面。 他倒是逮到过几个在里面抽烟的人,但这点小事也不足以整改这间娱乐室。 后面久而久之,江迟景逐渐放弃了多管闲事的念头,不过那个针孔摄像头还是留在了娱乐室内。每到放风时间,他就会打开电脑,看看娱乐室里的囚犯在做些什么。 这可以说是偷窥,也可以说是监视,江迟景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反正那些人都是囚犯,又不像他的邻居…… 好吧,他的邻居现在也变成了囚犯。 从小型会议室回到图书室的办公区,江迟景脱力地倒在办公椅上,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先前受到的冲击积攒到现在一齐爆发,西装笔挺的郑先生和身穿囚服的郑明弈在他脑海中反复切换,搞得他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他的邻居。 好好一个人,为什么会去犯罪呢? 江迟景倏地坐直身子,重新拿起了扔在桌上的文件夹板,翻到了郑明弈的资料页。 身高和体重倒是和他预估的八九不离十,但是学历一栏,明晃晃地写着“高中”两个字。 这和江迟景的猜测大相径庭,因为他一直以为郑明弈是社会精英,至少也该是海归硕士才对。 “怎么,理想型?” 头顶突然响起洛海的声音,打断了江迟景的思绪。他松开手里的纸张,悠悠瞥了洛海一眼,道:“你在侮辱我。” 说这话的江迟景全然忘了至少在今天之前,他还拿郑明弈当了大半年的幻想对象。 洛海随意地倚在办公桌外围,双手环抱在胸前,调侃道:“不就是你的理想型吗?跟我一样,又高又帅。” 江迟景抄起文件夹板,“啪”地拍在洛海的后背:“滚。” 其实洛海没有说假话,他就是江迟景的前男友,在对面的医务室里当医生。 两人是经朋友介绍认识,在一起两年后和平分手。倒不是他们之中谁有问题,只是性格真的不太合适而已。 分手是江迟景提的,他发现他和洛海的相处模式更像是朋友,一点也没有恋人之间的激情。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跟洛海分享他偷窥癖的秘密,而他想要的感情是坦坦荡荡的。 洛海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江迟景的分手,按照他的说法,他也觉得两人更适合做朋友。 分手之后两人偶尔也会联系,而正是因为洛海在监狱工作,才给江迟景提供了新思路,原来还有这样一份工作可以完美匹配他的癖好。 放下文件夹板,江迟景背靠到办公椅上,接着刚才的话,略微感慨地叹道:“这人是囚犯。” 如果说之前江迟景对郑明弈还抱有些许愧疚的心理,那么现在他的愧疚已经消失得连渣都不剩。 囚犯就是囚犯,哪怕他美色诱人,也不会让江迟景动摇半分。 “是。”洛海收起玩笑的表情,跟着叹了一声,“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很多吗?”江迟景没太关注这个案子,也不了解具体的细节。 “就他最近干的这票,”洛海道,“至少有两三个人跳楼吧。” 江迟景很早就知道股市有风险,所以他从来不碰这玩意儿。但世上有太多的赌徒,即便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也想要在股市中博得未来。 “估计狱里会有很多人看不惯他。”江迟景客观道。 像这种全国关注的大案,狱里的囚犯们照样也会关注,而郑明弈干的又是引起公愤的事,肯定会有囚犯想要替天行道。 “那肯定。”洛海用中指推了推眼镜,“要不要打赌,他多久会被收拾?” “一周吧。”江迟景道。 “我赌三天。”洛海道。 江迟景多少知道郑明弈的拳脚实力,总觉得这人应该会保护自己,三天的时间着实有些夸张。他信心满满道:“一顿晚饭,米其林餐厅。” “没问题。”洛海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移话题道,“话说之前给你介绍的相亲,你真不去?” 江迟景没劲地移开视线,淡淡道:“不去。” “别怪我没提醒你,”洛海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江迟景的肩,“你这样下去可是会孤独终老的,兄弟。” “你好意思说我?”江迟景拍开洛海的手,“你解决单身问题了吗?” “那不一样。”洛海道,“我有暧昧对象,你呢?” “我不需要。” 江迟景不需要暧昧对象,他只需要有偷窥对象,精神世界就足以满足。然而现在他唯一的偷窥对象……算了,简直越想越心塞。 下班回家时,江迟景在社区外的小超市门口见到了一个手拎两箱牛奶的中年女性。 那人是刘阿姨,住在江迟景的家后面,周末偶尔会拿些自制的点心送给周围的邻居,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江迟景见刘阿姨拎得吃力,便放慢车速,在她身边停下,放下车窗道:“上车吧刘阿姨,我捎你过去。” 刘阿姨那流着汗的眉头松动开来,舒了口气道:“那麻烦你啦,小江。” 江迟景的老毛病始终没法改掉,他和刘阿姨只是泛泛之交,但通过仅有的几次接触,他习惯性地分析出了刘阿姨的大致情况。 刘阿姨的家里应该没有男人,否则像拎牛奶这样的活肯定不会由她来做。她应该有子女,但不在身边,所以她才喜欢和社区里的年轻人打交道。 江迟景看人一向很准,后来聊天得知,他的这些猜测无一不中。说起来,至今为止他完全猜不透的人,也就只有郑明弈一人。 上午九点,其他囚犯还在进行晨间教育,这边的三名新犯已经交上来了三份试卷。 试卷的满分是一百分,由三十道单选题和一道简答题构成。无论前面的单选题答得如何,只要最后的简答题态度认真,江迟景都会给出不错的分数。 诈骗犯和小混混的试卷都很正常,最后一道简答题至少也写了几百字。然而当郑明弈把试卷交上来时,江迟景当即叫住了他:“这就是你的试卷?” 郑明弈停下离开的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江迟景道:“是。” “为什么不写简答题?”江迟景问。 “不会。”漫不经心地扔下这句,郑明弈推开会议室的门,在狱警的带领下离开了这里。 其实简答题的内容非常简单,只要能老老实实写下一份忏悔书,就能在江迟景这里得到高分。 带过了那么多新犯,江迟景还是较量 三份试卷都返回给了3号楼的楼长,不出意外,他会去给郑明弈做思想工作。 江迟景这边又闲了下来,他按照惯例在十二点之前解决好午饭,接着回到办公区域,一边看书,一边等待囚犯的到来。 囚犯的午休时间是在十二点到下午两点,这也是一天之中囚犯们最自由的时间段。 有的囚犯会在监舍楼里午睡,但大部分都会出来活动,毕竟狱里晚上十点就会熄灯,白天的时间显得尤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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