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口道出朝堂机密之事,似乎完全不惧傅云章告发自己,缓缓道,&ldo;沈首辅嚣张不了几年。你和沈首辅是同乡,一旦考中进士,别人自会将你视作他的人,如果沈首辅真的是主考官,那你更没得选,除了效忠他之外无路可走。你还年轻,若是因为沈首辅而前途尽毁,岂不可惜?这一次会试不考也罢。&rdo;
傅云章蹙眉沉思片刻,轻笑道:&ldo;先生对学生推心置腹,学生不胜感激。不怕先生笑话,学生并无一展宏图的野望,只盼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此生无憾。&rdo;
姚文达面露诧异之色,撩起眼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他不是故作姿态,声音略微拔高了些,&ldo;你不想当官?&rdo;
十年寒窗,焚膏继晷,苦读经籍,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加官进爵吗?
&ldo;学生惭愧,虽然略读了些书,却不知经济民生,之所以钻研学问,全是为了一己之私,难以担任一方父母官之职。只盼能会试得中,以慰家慈。&rdo;
他话音刚落,姚文达面色大变,滕地一下站起来,手臂抬起,指着傅云章,额角青筋暴起,愤愤道:&ldo;你!&rdo;
傅云章垂下了眼睛,退后一步,&ldo;学生无意隐瞒先生,这才如实道出心中所想,请先生见谅。&rdo;
房里沉默了下来,气氛压抑。
傅云章默然不语。
&ldo;好!&rdo;
僵持几息后,姚文达忽然笑出声,&ldo;你既然无意功名利禄,不管哪一次赴考都是一样的。&rdo;
傅云章唇角轻翘。
应对姚学台这样厌恶世故、光明磊落之人,果然还是要靠坦诚。
※
日头渐渐西移,姚家老仆搬了张带靠背的竹椅放在树荫里,请傅云英坐下吃茶。
姚家的茶不是茶叶泡的,揭开盖子,瓷碗里浮动着跳跃的光斑。
老仆在一旁道:&ldo;傅小姐尝尝我们家的茶,用炒熟的麦子煮的,虽然粗了些,味道可香了。&rdo;
姚家仆人说话的语气和姚夫人很像。姚夫人不识字,丈夫整天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到处得罪人,她却性情爽朗,很好相处,不论什么时候见到她,她总是笑脸迎人。
姚夫人喜欢麦子茶。
傅云英望着碗中清冽的茶水发了会儿呆,听得吱嘎几声,书房的门应声而开,傅云章缓步走了出来。
&ldo;二哥。&rdo;
她起身迎上前,目光在傅云章脸上停了一停。
他面带微笑,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
老仆很快奉了碗麦子茶过来,&ldo;傅相公吃茶。&rdo;
傅云章谢过老仆,一边吃茶,一边细细问老仆姚文达平时的饮食起居。
老仆一一答了,暗示傅云章姚文达过得很清苦。
傅云章放轻声音道:&ldo;我仰慕先生才学人品,只盼不能为先生分忧,先生放达,岂能为俗事忧心?日后府上若有不便之处,愿为先生尽绵薄之力。&rdo;
老仆搓搓手,嘿嘿傻笑。
莲壳适时凑上前,拉着老仆到一旁说话。
不知莲壳说了什么,老仆一个劲儿点头,道谢不迭。
吃过茶,傅云章告辞回去,姚文达没有出来送他,老仆进去通禀,书房传出一声清喝,&ldo;滚!&rdo;
老仆灰溜溜走出来,尴尬道:&ldo;傅相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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