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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入夜，六十五集团军老战士下榻的&ldo;莫斯科&rdo;宾馆，就象不久前&ldo;苏军之家&rdo;热闹的会客厅。到处都有人在紧紧拥抱，抱头痛哭，或拍照留影。这里不存在什么熟人和生人，全都是自己人。如果别人看见你身边有个年轻姑娘，只要问一句：&ldo;你是谁的女儿?&rdo;

你们的女儿！

在七层五十二号房间，聚集着五二五七医院的老兵们。为首者是亚历山得拉&iddot;伊万诺芙娜&iddot;扎依采娃（大尉军医）：&ldo;我不会对姑娘们说假话：整整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一天，就盼着我们的聚会。我有儿女，有孙子，可是他们中间谁也比不上我那些前线姐妹们亲。我的孩子们全都知道这一点，他们从来都不嫉妒。&rdo;

亚历山得拉&iddot;伊万诺芙娜把我介绍给所有的人。我把名字记了下来，她们是：外科医生加琳娜&iddot;伊万诺夫娜&iddot;萨佐诺娃；医生伊丽莎白。米哈依洛夫娜&iddot;艾杰什坦；外科护士瓦莲京娜&iddot;瓦西里耶夫娜&iddot;卢基娜；一级手术护士安娜&iddot;伊格纳吉耶夫娜&iddot;戈列丽克；护士娜杰日达&iddot;费陀罗夫娜&iddot;波图日娜亚，克拉弗季娅&iddot;普罗霍洛夫娜&iddot;鲍洛杜丽娜，叶莲娜&iddot;帕甫洛夫娜&iddot;雅柯夫廖娃，安格丽娜&iddot;尼古拉耶夫娜&iddot;季莫菲叶娃，索菲亚&iddot;卡玛尔金诺夫娜&iddot;莫特莲柯，塔玛拉&iddot;德米特里耶夫娜&iddot;莫洛卓娃，索菲亚&iddot;费利莫夫娜&iddot;谢苗纽克。

&ldo;萨莎说得一点儿不错!我明天就要走了，心里很难过。我请求领导再给我一天假，由我自己负担一切费用。可是不批准。我们的头儿，都是年轻人，他们不明白这些聚会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rdo;

我们很快谈起了正题。谈起遥远的往事，正是这些事在几十年后把她们汇聚在一起，联系在一起。

&ldo;姑娘们，你们还记得吗?那时我们坐在闷罐车里，男兵们嘲笑我们拿枪的姿式。我们简直不是在持枪：而是在……如今都做不出来了……就象搂着布娃娃……&rdo;

&ldo;我是妈妈的宝贝女儿，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城市，最后竟到一个迫击炮连当了见习医生。我的生活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迫击炮只要一开始射击，我的耳朵一下子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一时间好象整个人都被烧着了一样。我就坐在地上呻吟：&lso;妈妈呀，我的好妈妈……亲妈妈……&rso;我们部队驻扎在树林里，每天清晨我跑出去‐‐只见四周静悄悄，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难道战争就是这种样子吗？景色这么美，这么幽静……&rdo;

&ldo;上级命令我们穿上军装，而我只有一米五的个头。钻进男式长裤，姑娘们能从裤腰那儿把我整个人扎在裤子里。于是我索性就穿着自己从家带来的连衣裙到处跑，遇到领导我就躲起来。结果，因为破坏军纪，我被关了禁闭。&rdo;

我请她们回忆一下，当时最艰苦、最困难的是什么。大家一致回答：工作。每天都得工作，累得筋疲力尽：&ldo;本来我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会在行军时睡觉。可在队伍里我竟然真能一边走，‐边睡。结果一头撞在前面人的身上，才醒过来。一会儿，又开始睡了。有‐回，我在黑暗里没有往前走，而是朝边上走去了。我在野地里走，仍然边走边睡，一直走到一条水沟里，栽倒了，这才醒过来。我赶紧跑去追赶自己人。&rdo;战争中的统计数字证明了这个普普通通的词儿‐‐&ldo;工作&rdo;‐‐意味的是什么：枪伤、震伤和烧伤的人不计其数，可是百分之七十二的伤员都重新归队了。在前沿，医务人员的伤亡仅次于步兵的伤亡而占第二位。然而，她们记住的并不是这些数字‐‐当时哪有时间去想这些啊?她们牢牢记住的是另外的东西。

&ldo;我们常常一连几昼夜站在手术台旁。站在那儿，两只手臂酸得要命，脑袋时常会撞在手术病人的身上。我们的腿脚都浮肿了，连油布毡靴都伸不进去，眼睛胀得闭都闭不拢。&rdo;

&ldo;我忘不了，有次运来了一个伤员，人家从担架上把他抬下来时就对我说：&lso;算了吧，他已经死了。&rso;我跪在他前面，发现他还有点气，我惊叫了一声，连忙喊医生：&lso;大夫！大夫!&rso;人们把躺着的医生扶起来，掐着他让他醒过来，可他又倒下去了，象一捆干草似的，睡得死死的。甚至用氨水也熏不醒他。原来，他在这之前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rdo;

还有一件事她们记得很牢：

&ldo;那是个滑雪营，里面清一色都是十年级的男学生。机枪朝他们密集地射击……这个营的一个受伤战士被送到我们这里，他一个劲地哭。我跟他是同样年龄，但自我感觉却比他大。我抱着他，哄着他：&lso;乖孩子……&rso;可他瞪起眼睛说：&ldo;要是你也去战场待待看，你就不会在这里说什么‐‐乖孩子了……&rso;我们医院里住着两个库尔斯克小伙子，我们管他们叫&lso;库尔斯克夜莺&rso;。我每天来叫他们起床时，他们都睡得很香，嘴巴上还挂着口水。十足的招人疼爱的娃娃！……&rdo;

在这些姑娘心里，怎么会有这种比同龄小伙子要年长的感觉？在她们少女的心灵深处，什么时候突然产生了女性的温存感‐‐只有饱经风霜、年龄渐大的妇女才会有的温存感？她们的讲述回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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