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整齐地列于运河两侧,列于偶然冒出的溪涧之畔,垂下的枝条迎着风儿,吟起远古的挽歌。
背到这里,我便停住了。下一部分我记不清了。我从来都不喜欢《诗篇》这些虚情假意的文字,相反,我更喜欢描述战斗场景的段落。
背诵诗文的时候,我一直把手搭在诗人老头的肩膀上,整个过程中,我感觉到他在慢慢地放松下来。睁眼时,我以为这个老人已经死在了床上。
但马丁?塞利纳斯对着我咧嘴一笑,露出那色帝般的笑容。&ldo;不赖,真不赖,&rdo;他粗声粗气道,&ldo;对于一个酸腐的文人来说,还算不赖。&rdo;两颗视像镜转向机器人和神父,&ldo;明白我为什么会选中这小子,为我写完《诗篇》吗?虽然他写的东西狗屁不如,但他的记忆力就和大象一样。&rdo;
我正想问,大象是什么东西,就在这时,我无意之间朝贝提克瞥了一眼。刹那间,在这么多年和这个温文尔雅的机器人相处之后,我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我吃惊得张大嘴巴。
&ldo;怎么了?&rdo;德索亚神父问,他的声音中带着警惕。也许他以为我心脏病发作了。
&ldo;你,&rdo;我对贝提克说,&ldo;你就是那个观察者。&rdo;
&ldo;是的。&rdo;机器人说。
&ldo;你是他们中的一个……是从他们……从狮虎熊那里来的。&rdo;
神父看了看我,又看看贝提克,继而望向躺在床上微笑的老者,最后又看了看机器人。
&ldo;虽然伊妮娅选择了这个词,但我从不觉得这是个好称呼。&rdo;贝提克非常平静地说道,&ldo;我从没真正见到一头狮子,或是老虎,或是熊。不过,我也明白,这些生物都有一种共同点,它们都非常凶狠,和我们这个异星种族……啊……迥然不同。&rdo;
&ldo;几个世纪前,你就化身成为一名机器人,&rdo;我仍然定睛凝视着他,这一切在我心中变得愈发透彻、剧烈、痛苦,就像是脑袋被狠狠打了一拳,&ldo;所有的重大事件发生时,你都在场……霸主的崛起,海伯利安上光阴冢的发现,远距传输器的陨落……我的老天,还有最后一次伯劳朝圣,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场。&rdo;
贝提克微微俯下光秃秃的脑袋。&ldo;安迪密恩先生,如果要进行观察,那就必须待在合适的位置上观察。&rdo;
我凑到马丁?塞利纳斯的床前,如果他已经死了,那我也准备把他晃醒,从他嘴巴里撬出答案。&ldo;老头,你知道这事吗?&rdo;
&ldo;在他跟你一起走之后,劳尔,&rdo;老人说,&ldo;在我从虚空中读到你的故事,才明白……&rdo;
我向后退了两步,走进柔软的高草中。&ldo;我真是一个傻瓜。&rdo;我说,&ldo;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什么都没懂。我蠢透了。&rdo;
&ldo;不,&rdo;德索亚神父说,&ldo;那是因为你在热恋中。&rdo;
我向贝提克走去,一副如果他不迅速并诚实作答就把他掐死的表情。也许我真会。&ldo;你是那位父亲,&rdo;我说,&ldo;你跟我撒了谎,说你不知道伊妮娅在那两年到底去了哪里。你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你是接下来的这位弥赛亚的父亲。&rdo;
&ldo;不,&rdo;机器人平静地说道,他是观察者,只剩一条手臂的观察者,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ldo;不,&rdo;他又说了一遍,&ldo;我不是伊妮娅的丈夫。我不是孩子的父亲。&rdo;
&ldo;拜托,&rdo;我的手颤抖起来,&ldo;别对我撒谎。&rdo;但我知道他不会撒谎,从未撒过谎。
贝提克盯着我的眼睛。&ldo;我不是那个父亲,&rdo;他说,&ldo;现在并没有父亲。从来就没有另一位弥赛亚。没有孩子。&rdo;
死了。他们都死了……她的孩子,她的丈夫‐‐不管他是谁,或是什么东西‐‐还有伊妮娅。我亲爱的丫头。我挚爱的丫头。一切都没有了。化作云烟。不知怎的,当初,在我下定决心要去找到孩子,去请求这位观察者父亲,让我成为孩子的朋友、保镖、弟子,一如自己和伊妮娅曾经的关系,并用这新的希望作为逃脱薛定谔猫箱的手段时,我的内心深处已经知道伊妮娅的孩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不然的话,我肯定会在虚空中听到这个灵魂的歌声,如同聆听一曲巴赫的赋格……没有了孩子。一切都化作了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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