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再见,劳尔。&rdo;她一面说,一面抬起小舟的尾部。
我晕头晕脑地,将船头放进斜坡底部的黑色河水中,然后平衡着身体,爬下去钻进了座舱。贝提克为我量身定做出这条小舟,感觉像是一件非常合身的衣服。在摇摇晃晃拍打双手的时候,我小心不去碰那个红色按钮。伊妮娅推了一把,独木舟便浮在了水上,这儿的河水很浅,深度才二十厘米。她递给我双头桨片,接着是我的背包,最后是激光手电。
我开启手电,将光束朝她的方向照去。&ldo;传送门在哪里?&rdo;我问,声音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就像是有个第三者在说话。我的意识和情感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吻,我已经三十二岁,而这孩子刚满十六岁,我的任务是保护她,保证她安全地活在这个世上,直到有朝一日回到海伯利安,回去看望诗人老头。这一切真是疯了。
&ldo;你会看见的,&rdo;她说,&ldo;等天亮就能看见。&rdo;
就是说,还有好几个小时。这真是一出荒谬绝伦的戏剧。&ldo;我找到飞船该干什么?&rdo;我问道,&ldo;我们在哪儿见面?&rdo;
&ldo;有个叫天山的星球,&rdo;伊妮娅说,&ldo;飞船知道怎么去那儿。&rdo;
&ldo;在圣神疆界内?&rdo;我问。
&ldo;差不离。&rdo;她回答道。她口中呼出的气凝结起来,悬浮在冷冷的空气中。&ldo;在霸主时期,它位于偏地。圣神让它加入了保护体,并答应会派传教士过去,但只是说说而已,这颗星球还没归顺。&rdo;
&ldo;天山,&rdo;我重复着,&ldo;好吧。我该怎么找到你?星球都是大家伙。&rdo;
在手电光束的照耀下,我能看到她的黑色双眼,湿湿的,也许是因为雨或者泪水的缘故,也可能两者兼而有之。&ldo;找到一座叫恒山的山,在那附近,有个叫悬空寺的地方,&rdo;她说,&ldo;我就在那儿。&rdo;
我握紧拳头,粗鲁地一砸。&ldo;好极了,这么说,我只要到当地的圣神驻军地敲敲门,问问这座悬空的寺庙在哪个方向,而你呢,就在那儿悬在空中等着我。&rdo;
&ldo;天山上只有几千座山,&rdo;她说,声音有气无力,饱含悲伤,&ldo;但只有几座……城市。飞船在轨道上就能找到恒山和悬空寺,但不能在那儿着陆,你得自己离船登陆。&rdo;
&ldo;为什么不能在那儿着陆?&rdo;我问道,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谜题不由让我火冒三丈。
&ldo;到时你就会明白的,劳尔。&rdo;伊妮娅回答,声音颤抖,像是同眼睛一样,也盈满了泪水。&ldo;求你了,快走吧。&rdo;
水流一直在试图把我从岸边卷走,但我划着桨,将轻快的小舟维持在原地。伊妮娅在河边走着,和我并驾齐驱。东方的天空似乎有点蒙蒙亮。
&ldo;你确定我们会在那儿见面吗?&rdo;我朝她喊道,大雨变得淅淅沥沥了。
&ldo;劳尔,我确定不了任何事。&rdo;
&ldo;连我们能不能幸免于此也不确定?&rdo;我不太清楚自己说的&ldo;于此&rdo;是指什么,我甚至不清楚我说的&ldo;幸免&rdo;是什么意思。
&ldo;尤其吃不准这事。&rdo;女孩回答,接着我看见她脸上展露出一直以来的那副笑容,充满了淘气和期盼,还有某种悲伤的意味在里面,夹杂着一种自然而发的睿智。
水流正极力把我卷走。&ldo;我多久才会找到飞船?&rdo;
&ldo;我想,只需几天工夫。&rdo;她喊道。现在,我俩已经相离数米,水流正把我拖进密西西比河的洪流中。
&ldo;找到飞船后,多久才能到……天山?&rdo;我喊道。
伊妮娅大喊着,但一波波水浪拍打着小舟,声音吵闹,她的回答也淹没在了其中。
&ldo;什么?&rdo;我大喊着,&ldo;我听不见。&rdo;
&ldo;我爱你。&rdo;伊妮娅喊叫着,这回的声音清晰响亮,穿越黑色的河水,进入了我的耳中。
奔腾的水流把我卷了进去,我开不了口,胳膊也不听使唤,最后才想到用桨片划水。&ldo;伊妮娅?&rdo;我拿起手电,朝岸边照去,瞥见那身雨披在光线下发着微光,兜帽的阴影下,有一个苍白的椭圆小脸蛋。&ldo;伊妮娅!&rdo;
她正喊着什么,朝我招着手,我也招了招。
水流突然变得十分强劲,一棵倒伏的大树缠在河中的沙洲上,我使出全身的力气,避过它,接着进入了中央河道,急速奔向南方。我回头望了一眼,但汉尼拔的一栋建筑已经把我心爱的孩子遮住了,再也看不见她了。
一分钟后,我听见了一声轰鸣,像是登陆飞船的反重力装置发出的声音,但当我仰头望去的时候,只看见一片黑影。或许伊妮娅正驾着飞船在我头上盘旋,或许那只是黑夜中的一片云。
河流载着我向南方前进。
05
德索亚神父舰长在佩森星系搭上&ldo;拉贵尔&rdo;号王舰,这是一艘大天使级巡洋舰,十分类似他将要执掌的飞船。舰上配有机密的瞬移驱动器,现又称作基甸驱动器,它会制造出可怕的涡流,将德索亚杀死,抵达目的地后,过了两天,而不是通常的三天,神父舰长便重生了。重生时间之所以缩短,是因为神父舰长得到的使命极为紧迫,所以,有一名重生医疗神父在一旁照料,他将会帮忙应付不完全重生的失败后果。醒来后,德索亚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位于&ldo;双十五-&rdo;的圣神舰队战略部署空间站,正环绕一颗了无生气的岩石星球做运动,远处,是旧地比邻区的波江五,它离曾经的旧地只有触手可及的几光年远,而这颗星球就在这黑暗的空间中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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