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自己一向自负脑子灵醒,这么千头万绪的人事,七娘子也觉得实在应付不过来。
而这还只是大老爷工作的一小部分而已,甚至不能算是他的本职工作。
平日里他要揣摩圣意,要稳定江南,要主持各项生产工作,要操心天灾,要赈灾、要灭匪、要收税、要……
知县解决不了的事,找知州,知州也做不了主,就找布政使,布政使做不了主还可以找总督,可总督做不了主,总不能找皇上吧?
也难怪大老爷平时懒得在内宅的事上操心。
这外宅的事,可要比内宅更烦扰多了。
大老爷却也真是个能人。
往往七娘子一封信念完,他也就想好了回信的主旨。
就嘱咐七娘子记下来。
&ldo;语言务必婉转,不要过于直白,就说这二百两银子是当年的借书钱。&rdo;
这是大老爷落魄时接济过他的恩人,现在反而落魄了,来信向大老爷婉转借钱。
&ldo;这样的好处可不好沾手,竟是个热山芋……这个人以后要远着些,说话也不要太不客气,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rdo;
这是来信□裸地向大老爷献媚的阿谀小官。
&ldo;就说好意心领,并提醒一下,三年考勤期将满了,有什么看中的缺,千万不要客气。直说就是了,江南一地的官吏升迁,愚兄还是可以做主的。&rdo;
这是大老爷的嫡系门人。
七娘子就分门别类,写了短笺别在来信上,传出去由师爷们凭着短笺上的意思挥洒成文,再拿回来,或是盖私章,或是盖总督府的小印,或是只有大老爷的字号落款……
一天倒有半天都是在忙这些事。
不过,七娘子倒也觉得新鲜。
从前只知道杨家的门第高,往来的亲戚不多。
其实现在才晓得,只是那些个阿谀奉承的人又哪里会少,只是资格不够的,连杨家的二门都进不了。更不要说被她们这些小女儿知道。
朝中、民间的百态,似乎也就随着这一封封来信,流进了七娘子的脑海中。
社会于她,不再是一个遥远的世界,这一封封来信就是个窗口,让七娘子看到了窗外的景色。
虽然在大老爷跟前处处都要小心,七娘子却也甘之若饴。
大老爷也很满意七娘子。
对大太太夸了几次,&ldo;小七行事细心,倒是比那些师爷们都少纰漏,自从有了她打下手,小书房就没那么忙乱了。&rdo;
大太太就看着七娘子笑,&ldo;不想小七倒是有这方面的长处。&rdo;
说起来,女儿家的长处,无非就是德言容功,琴棋书画八个字。
杨家的几个女儿,不是书法漂亮,就是有一手好女红,唯独七娘子,书法也不过得了秀丽二字,女红更是平平,管家更是还没有开始学起,也不晓得缜密不缜密。
不想却在文书处理上有长才。
只是以她的身份,将来若是嫁到了官宦之家,夫君自然有师爷陪伴,七娘子的这身好本事,多半还是要束之高阁。
大太太私底下就吩咐七娘子,&ldo;有和秦家、许家来往的信,就留点心,看看说了什么。&rdo;
七娘子颇有几分迟疑,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太太先是讶异,过了一会,才想明白。
心里一下就暖暖的。
七娘子怕是以为两夫妻又起隔阂,自己的意思,是让七娘子为她探听前院的动静……
就笑着解释,&ldo;其实是你许家表哥和五姐的亲事!你父亲一向不怎么喜欢凤佳这孩子,哪怕是亲眼见过了,明知是个极出色的后辈,对这门亲事也不大热心。我是怕他私底下又回了什么不好的话,搞得这么大好的亲事被耽搁了……&rdo;
七娘子这才松了口气。
就对大太太展开了笑靥,&ldo;娘就放心吧,小七知道怎么做的。&rdo;
这才出了堂屋,往大老爷住的小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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