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谢暄抬起头,一张化成灰都认得的脸就豁然出现在眼前,「萧子羡!」
他瞠目结舌,这才顾上环顾四周,只见眼前像是一间庭院,傅行简与萧九渊并肩而立,白晃晃的月光正铺在他二人肩头,反观自己正站在围墙影下,仿佛是那个刻意被隐下的局外人。
危难之时,傅行简竟头一个想到来找萧九渊,这也就罢了,暗号接应,后门相会,这傻子也能瞧出来不是头一回,看来他们两个不知私会过多少回了!
谢暄一直以为自己是鸳鸯,谁知道却是那根棒子。
「是草民,草民见过潞王殿下。」
萧九渊周到的礼数在谢暄眼里根本就是炫耀与阴阳,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强吞下心头不断涌起的涩意,才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哼了句,「平身。」
「子羡,我们到这里来除了你谁也不能透露。」傅行简的声音明显松快了些,「我们呆到天亮就走。」
「就到我房间吧,晚上他们没人敢来。」
「好。」
话音刚落,傅行简就拉起一直不肯正脸瞧萧九渊的谢暄,轻车熟路地直接从庭院黝黯的树丛边绕过去,拾阶而上便踏进了游廊,再几步,就到了一栋房子前。
门敞开了一半,看得出主人方才从门里出来时的急迫,谢暄这才恍然悟到,原来萧九渊的卧房后窗正是刚才他们站立的庭院,所以他才能听到门闩特殊的响动,并且能及时赶到。
呵,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谢暄心头虽酸得难受,却也想明白了许多,他恍恍惚惚随着傅行简进了房,刚站定就忽然道,
「你们放心,这次我定会成全你们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正在关门的萧九渊和打算替他除去斗篷的傅行简都愣住了,二人对视一眼,似乎都不知道如何接下他这句话。
「真的。」谢暄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手指不自觉地又搅上了衣袖,一下一下抠着,肯定道,「会有那一天的。」
「他喝了不少酒。」傅行简解释道。
「这样啊。」萧九渊松了眉眼,「那要不先让殿下去软榻上休息。」
说着,他去衣柜中翻找,「我有几身新做的衣裳,先将就下吧。」
谢暄从没这么累过,但他仍坚决不穿萧九渊的衣裳,只是将氅衣脱了,裹着自己满是酒气的衣服躺进软榻,咬牙躺了会儿,实在是太冷,才不情不愿地把刚才扒拉到一边的毯子拉起来,重新盖在身上。
「今晚如果还从景和门回去,也不会遇到此事。」傅行简眉心微微蹙起,「可偏偏是从宝应门走的。」
萧九渊看了眼已经陷入酣睡的谢暄,低声道,「你怀疑青柏还是荣德?」
傅行简沉吟片刻道,「但今日景和门外有集市,人群熙攘,马车难行,绕路也在情理之中,也许对方就算准了我们会从宝应门走。」
「所以义庄到底有什么,一定要让你们踏足其中。」
「我心中有些猜测,但子羡,这其中牵扯过于重大,我只能……」傅行简也看了眼软榻,「我只能和他说。」
「若是你的事我必万死不辞,但若是他的,我是半分不愿沾染。只可惜你与他现下是理也理不清了。用得到我尽管说,只是这样复杂纷扰的事情你与他商量。」萧九渊不禁苦笑,「能靠谱吗。」
傅行简嘴角勾起了极微小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好似不是,他忽然转了话头,「老蜧你知道多少?」
说起正事,萧九渊正色道,「鄢桥坊这个地方,总是有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从不会追其过往,能长久呆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老蜧便是其中一个。也正因为他呆得足够久,才有了自己的一方势力。」
「他是不是太监。」
「是。」萧九渊肯定道,「早年他瞒得很紧,现在可能自己也觉得没人会再追究,这才张扬了许多,在鄢桥坊虽无人明说,却是心知肚明。」
「这么一个看似羸弱之人,为何能在鄢桥坊获得如此地位?」傅行简问。
「那是因为他做事够脏,就算在鄢桥坊也是数一数二的,买卖越脏,赚得就越多。」
「可他无妻无儿,终日住在鄢桥坊这种地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呢?」
「这……」萧九渊迟疑了下,突然笑道,「你别以为他一个太监就清心寡欲,这个知道的人的确不多,他与葳蕤阁的凤娘是姘头。」
「凤娘。」傅行简眉尾轻抬,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低低重复了这个名字。
萧九渊神色微动,压低嗓音道,「你想动老蜧?」
傅行简抬眸,眸光中闪过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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