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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这么一劝，罗秀竹反倒真的想家了，哭得更凶：&ot;我要回家！我根本就不该来，我不是学英语的材料！&ot;

郑晓京明白了，和颜悦色地说：&ot;说什么傻话？遇到困难就当逃兵？这可不是革命者的态度！我们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说英语的，在游泳中学游泳嘛！功课跟不上，同学们可以帮助你，今天下午没有课，要不我就可惜还有一个会&ot;

&ot;我帮她复习，我们俩说好了的！&ot;新月说。

&ot;那好！罗秀竹，别哭了，啊？&ot;郑晓京拍拍她的肩膀，就走到自己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本子，又匆匆走了，她老是那么忙。临走还回头对这三位又说了声，&ot;注意劳逸结合，晚上都到礼堂看电影去！&ot;

郑晓京走了。罗秀竹抹着眼泪，弯下腰去捡刚才掉在地下的筷子，她饭盒里的残局还没收拾干净，也无心再吃了。

谢秋思换了一身新衣服，从床上爬下来，嘴里嘟哝着：&ot;哼，就会吃饭，功课匆来事，还不如人家少数民族来得个灵！&ot;一摔门，走了。

&ot;你资产阶级，才专门讲吃、讲穿、讲享受！&ot;罗秀竹等人家走了才找到了词儿撒她胸中的窝囊气。

&ot;罗秀竹，别说这种话！&ot;新月从床上下来，把空饭盒放在方桌旁边属于自己的抽屉里。她本想像郑晓京那样给罗秀竹讲一点儿大道理，&ot;一个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ot;之类。但是她讲不出来。谢秋思身上的那股自视高贵的凌人之气，不仅针对&ot;乡下人&ot;罗秀竹，而且把她也捎带着扫了一下，听听那语气：&ot;还不如人家少数民族来得个灵&ot;，似乎少数民族应该是又呆又笨的，韩新月只是个偶然的特殊，罗秀竹不如韩新月，是奇耻大辱！表面看来，是赞扬了韩新月这一个&ot;人&ot;，实际上却把她所属的民族贬低了。这层意思，新月是决不会毫无察觉的，长期散居在汉族地区的穆斯林对此格外敏感。这也正是穆斯林当中为数不多的学者、作家、演员并不特别在自己的名字旁边注明&ot;回族&ot;字样的原因，他们不愿意让人家说：&ot;噢，少数民族啊？这就不容易了！&ot;或者说：&ot;大概因为是少数民族，才&ot;他们要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平等地和任何民族的人比个高下，而不愿意被别人先看成&ot;弱者&ot;而&ot;让&ot;一下或是&ot;照顾&ot;一下。韩新月也正是这样以自身的当然条件考取了北京大学西语系，连第二志愿都没有，杜绝了任何&ot;照顾&ot;的可能性！

现在，任何大道理都不能表达新月的情感，她要说的只能是她心中非说不可的话：&ot;罗秀竹，你可要争气啊！如果别人一说你不行，你就回家不干了，那恰恰证明你真的不行！你难道就这样无囊无气吗？回去有脸见江东父老吗？&ot;

&ot;我哪里想真的回家？&ot;罗秀竹刚刚擦干的眼泪又冒了出来，&ot;我离开家的时候，爸爸送我上船，千叮咛万嘱咐：&039;竹妹子，莫想家，把书念好！我家祖孙八代，才出了你一个大学生！&039;我不能回去，好歹要拿到毕业文凭！可是，还有五年呢，好难熬啊！&ot;

&ot;怎么能说是&039;熬&039;？上大学是我们争得的权利，来之不易，要珍惜！你们家乡的人一定很羡慕你，好多像你一样大的&039;妹子&039;都没有你幸运，你要想着她们，好像她们都站在你背后，眼睁睁地看着你，你是替她们大家来上学的，没有理由学不好！&ot;新月对罗秀竹说。其实，她也是在对自己说，她心里想的是陈淑彦和过去的许多穆斯林同学。

&ot;这道理我不是不懂得，可就是唉！&ot;罗秀竹懊丧地拍着自己的脑壳，两根短撅撅的小辫子支棱着，好像也在跟着她怄气，&ot;人家说：&039;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039;，可我这&039;九头鸟&039;硬是学不会英国话！&ot;

罗秀竹的自嘲自讽，并没有使新月觉得好笑，相反，倒感到悲哀，&ot;任何地区、任何民族的人都不会是天生的劣种，更不应该自己看不起自己！我们回族，大概在某些人的眼里就够可怜的了，好像我们人数少，智力也比别人低似的。哼，有本事就比一比好了！&ot;

罗秀竹胆怯地望着她：&ot;比英语？你当然敢和他们比，我不行，我脑壳笨、舌头笨&ot;

&ot;你哪儿笨啊？过去能学好俄语，现在也一定能学好英语！你的舌头很灵巧啊，学什么像什么，连谢秋思都不得不承认你很有语言天赋！&ot;新月不觉又提起了刚才的事儿，怕罗秀竹不高兴，就停住了。

不料罗秀竹不但没生气，反而&ot;格格&ot;地笑起来：&ot;是吧？她不能不佩服，我学上海人请客，是够传神的吧？&ot;

这个有口无心的小&ot;九头鸟&ot;啊！

新月又好气又好笑：&ot;那就把你的语言天赋用到学英语上吧！这也是谢秋思说的。&ot;

&ot;我记住了。&ot;罗秀竹说，&ot;将来我要是真的学好了，还得感谢她的鼓励呢！&ot;

这话又听不出是正话还是反话了，也许她是在暗暗地立志吧？但愿她不像针线荷包那样，怎么刺都无所谓。

新月坐在她旁边：&ot;请拿出你的书，现在开始复习！&ot;

&ot;thankyou！&ot;罗秀竹像在老师面前那样，顺从地取出英语课本、笔记本，准备&ot;上课&ot;，并且不甘寂寞地用英语向新月的热心帮助表示感谢。

&ot;对，一边学，一边用，会一句就用一句，会得多了，就能说大段的对话了，要大胆地进行口语练习，这是楚老师说的！&ot;新月知道她爱听赞扬，就先鼓励一番，然后说，&ot;你在语音方面的问题，其实就是有少数几个音发得不准，比如你刚才说的&039;thankyou&039;，开头的&039;th&039;就没念好。&039;th&039;一共只有两个读音：〔δ〕和〔θ〕，在这里发〔θ〕&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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