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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ldo;啊，啊啊！&rdo;

却又是声惨叫，叭地被屏障撞回村内，摔了个四仰八叉。沉香撇撇嘴，似是想哭，却又忍住，一脸的不服气。见不见娘倒在其次了，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他本就是个顽皮的孩子，在私塾读书时，被先生说了几句，他便扔出一个马蜂窝，蛰得先生十几天不能见人。如今明知杨戬在作怪，他岂有不恨得牙痒的道理？

几个村民过去，想是下田做地，沉香看着他们扛着的锄头，突然灵机一动：上方不成，地下难道也会被封死？

见他借了把锄头开始挖地，众人明白过来，龙四赞道：&ldo;沉香，好灵光的脑子！&rdo;沉香得意地一笑，逃出村的这一幕，他记忆犹新。当时挖了一会，又累又热，见路上络绎不绝的村民，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便突然有了主意。

&ldo;银子！真的有银子啊？&rdo;

挖了个浅坑的沉香大叫起来，又故作失言地掩住了自己的口。众人看得清楚，他从袖里扔了块碎银到坑中，堆了一脸的坏笑，再喜孜孜地捡回来。几个路人看到了，开始指指点点。其中一人也扛着锄头，不禁问道：&ldo;小兄弟，这里能挖得出银子？&rdo;

&ldo;嗯，是……啊，不是，不是！土里哪会有银子……&rdo;

沉香佯作答错，不住地否认着。路人们开始跃跃欲试了，拿锄头的那个挨着沉香便开始挖，沉香心中暗喜，口中却道，&ldo;你们挖归挖，不准挖到我这边来！是我先发现的，挖过来了，我可要报官告你们的！&rdo;

日影西移，浅坑已变成深坑，直达村外。沉香欢呼一声，从坑里钻了出去，果然是畅通无阻。他向遍身是汗的几个路人一拱手，大笑道：&ldo;几位叔伯，多谢你们的辟路之德啊！&rdo;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放步狂奔离去。

身后的喝骂声渐渐听不见了，和风拂在脸上，说不出的惬意。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离开村子，高兴得不知所以。再不用对着书卷，也不用被父亲逼着糊灯笼，他张开双臂，仰天叫了一声，只觉得海阔天高，自己便象那自由自在的鸟儿，从此随心所欲。

&ldo;等寻到了母亲，母亲也一定会夸我呢！&rdo;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一句，笑容从脸上绽开。不认识路，也不在意，只记得听说过华山在西方，看着日头认准方向，哼着歌儿一路前行。

头几日都是荒野，偶有些小村小镇。沉香虽未出过远门，但仗着小聪明，甜言蜜语地向村镇里的人家借宿，倒也没吃什么苦头。累了便歇，见到有趣的景物便停下玩耍胡闹一番，也不觉得寂寞。众人渐渐都好笑起来，龙八打趣道：&ldo;沉香，你这哪是去寻母，倒象游山玩水耍乐子似的。&rdo;

又走了十来天，渐渐到了江南地界。江南素来繁华，城镇规模宏大，人烟稠密。说不尽的朱楼绮户，看不完的红楼画阁。一路上衣香鬓影，华服珠履，瞧得沉香眼都花了。开始几天不敢投入大店住宿，只捡小巷里的客栈打发。但他人既伶俐，口又甜，每次投宿客栈，都能将小二房客哄得开心之至，借之长了不少经验阅历。

三圣母心怀大慰：&ldo;沉香果然有志气，有心数，才十六岁，孤身外出，竟能这般地井井有条。&rdo;

但习惯了江南的繁华之后，沉香却也习惯了大城里的纸醉金迷。小小年纪，便不肯向便宜的小店瞥上一眼，非上房不住，非酒楼不登。刘彦昌素来节省，十几年来，存下的积蓄原自不少。这次被他席卷一空，挥霍了大半个月，居然还颇有剩余。

&ldo;我要松子虾仁，清蒸猴脑，桂花鸭蹊，翡翠鱼丸汤……等等，我再想想，你这里还有什么地方特色呀？&rdo;

一个少年，高踞了酒楼上席，一个人，却点了一桌的上好酒菜。酒楼里固然人人翘舌，连沉香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嚅喃地解释道：&ldo;我从没出过村子，更没吃过鸡腿之外的美食，突然到了江南，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口了。&rdo;三圣母怕儿子难堪，笑着帮他解围：&ldo;话也不能这么说，沉香，一个乡下小孩子，这么快便学会了一个人打点生活，纵然奢侈了些，却也没什么大妨。&rdo;

这日他正在看一群江湖艺人演马戏，几条汉子牵着马猴等小兽，敲锣打鼓，插科打诨，只逗得他拍手叫好不绝，扬手便掷了一绽银子过去。收钱的艺人乐得合不拢口，流水价的大爷叫将起来，沉香大是高兴，挺胸凸腹，只觉自己比村里的员外，更加威风了十倍。

一阵风吹来，隐约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过：&ldo;这面两文？……汤呢……&rdo;

沉香的笑，突然便凝在脸上，缩着身子，恨不能躲到别人的影子里去。他蹇到一处墙根，偷偷地向声音传来处张望，果然，刘彦昌背着包袱，正在一处大排挡上，苦着脸问面价。

&ldo;大排面？两文钱，净面？一文……啊，那个是牛肉面，贵一点，三文。什……什么？汤？这……小店的大排汤是不要钱的。&rdo;

刘彦昌挨个点着面，在心里盘算着，想了半晌，摸出一文钱，道：&ldo;我要一碗光面吧。&rdo;摊主摇头：&ldo;早说不就得了？&rdo;盛了一碗给他，他却不走，拿着面，问：&ldo;汤呢？&rdo;摊主一呆，说：&ldo;汤？什么汤？&rdo;刘彦昌指着自己的碗，理直气壮地道：&ldo;你不是说，汤不要钱的吗？为何只给我净面，不肯为我加大排汤？&rdo;

摊主目瞪口呆，说：&ldo;你要的不是大排面，怎能加大排汤……&rdo;但刘彦昌读书人出身，摊主又哪里辩得过他？只气得抄起大勺，将他的碗里加得满满地：&ldo;算我倒霉，这位爷，一碗汤吃不穷我。您呀，也别大喊大叫地跌份儿了，我白送还不成么！&rdo;

镜外的刘彦昌向角落里缩了缩，众人也懒得看他，反倒是墙角的沉香脸都红了，觉得父亲这般狡辩，实在难看得紧。不料刘彦昌一碗面吃完，拿了碗又要讨汤，&ldo;你说汤不要钱，自然该要多少有多少。&rdo;摊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僵持着死活不肯再添。

沉香实在看不过眼了，摸摸怀中，还有好几锭银子。取出一块，运起法力，向刘彦昌手里送去。路上行人有的眼尖，想截下去，那银子却似有灵性一般，左躲右藏，只认准刘彦昌一人。

银子入手，刘彦昌大喜，紧紧握住。继而大奇，突然想起，叫了一声：&ldo;沉香？&rdo;沉香在墙角下一哆嗦，只当已被他看见，转身就跑，连撞倒人都顾不上了。

倒地行人大骂，街上一乱，刘彦昌注意力被引过去，连叫：&ldo;沉香，回来，回来！&rdo;他当日返回刘家村，发现家中积蓄全无，沉香踪影不见。一打听，才知道儿子偷偷溜了。气恼之下，想到沉香定是去华山找寻母亲。毕竟血肉相联，他老大不放心，拾掇了些物什便也追了出来。

此时如何放过？急步狂追。沉香在前面，开始心慌，什么都忘了。跑了半晌，突然想起：用法力，飞开的话，爹不就追不上了么？想到便做，提气，想着腾空，果然一步步便离了地面。他大喜，双臂前撑，竟如划水般地在半空中滑行起来。

他没学过驾云驭空之术，这般乱来，只能离地七八尺而已。没飞多久，便被一株大树杈卡住了身子。但他心慌之下，毫无所知，连叫：&ldo;飞……我飞……飞快一点！&rdo;

刘彦昌的大骂声响起：&ldo;飞，飞什么飞！沉香，你下来，你给我下来！&rdo;

气喘吁吁地拉下儿子，&ldo;你跟我回家。&rdo;沉香挣开，道：&ldo;我不回去！&rdo;刘彦昌叫道：&ldo;不回去？你要遇到了点意外的话，我怎么办？&rdo;当年他被杨戬施了法，这个儿子，已被认定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想着沉香要做的事，他只觉得脚上发软，差一点就哭出声来，&ldo;离开华山后，你就是爹的全部。没有了你，沉香，爹真是一点儿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呀！&rdo;

沉香慌了，想安慰父亲，却怎么也说不出愿意回家的话来。忆及被杨戬施法折磨时的心情，恼火之意竟油然而生，道：&ldo;爹，别这样行不行？娘是仙子，我作为她的儿子，怎么能是一个没有出息、懦弱无能的儿子呢？如果是的话，我不配！&rdo;刘彦昌怒道：&ldo;你以为我不想救你娘吗？可那是办不到的事情。沉香，你还是踏踏实实地，做一些你能做得到的事好吗？&rdo;沉香道：&ldo;做得到的事？是糊灯笼还是看店？娘在受苦，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做得到呢？&rdo;

刘彦昌骂道：&ldo;糊灯笼又怎么了？&rdo;想到儿子拿走了多年积蓄，一阵心痛，&ldo;我辛辛苦苦糊了十几年灯笼，攒下的一点家业，就全被你给败光了！除了离村，你试成了什么？再不放弃，一贫如洗的日子，你以为好过？&rdo;

沉香气道：&ldo;二郎神在村口设了机关，我以为我走不出去‐‐如果那时候我放弃的话，我现在，还在刘家村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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