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缓缓闭上眼睛,死掉六个,最多是八个,他们这边只要找些人出去承担,最多也就是砍掉八个脑袋,再抓上一些,最多最多涉及这二三十人,这二三十个家庭。
但要说闻香教造反,罪名一旦成立,昨日那近百人都会被株连,甚至可能牵连数以十万计的闻香教教徒。
我该怎么做?李彦不想死,但因为自己要活下去,牵连这么多人,他良心上过不去。
&ldo;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rdo;石柱子咬破了嘴唇,梦呓般喃喃低语:&ldo;我去,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rdo;
&ldo;关你屁事,是他们要来抢东西。&rdo;宋大牛扔掉酒碗,伸手抓住锅里的羊腿,扯下一块肉来塞进口中,似乎感觉不到烫一般。
李彦心里挣扎着,一会儿想就这么死掉算了,说不定还能回去现代,依然做他无忧无虑的宅男;一会又想到如果真的死了呢?他不甘心啊,再说他知道历史的发展,能够给中华民族带来不同的命运,他的价值比那些愚昧的教民高得多!
但却总有一个声音在那里大声告诉他:借口!你就是怕死!你这是污蔑!你是杀人犯、阴谋家!
&ldo;罪名怎么定,是官府的事情吧!&rdo;李彦将碗中仅剩的一点点酒倒进口中,无力地说道。
&ldo;劫财之行,九成九无罪,&rdo;郑书紧紧捏着手指,依然面无表情。
&ldo;闻香教势大,非谋逆不能动其根本。&rdo;
&ldo;聚众之行,孤证不立,九成九定不得谋逆!&rdo;郑书又道。
第二卷创锁记
第四十六回人命值几个钱
&ldo;这么说,不管如何,咱也是扳不倒闻香教,只能自个去死了?&rdo;李彦突然笑了笑,竟然感到一阵轻松。
&ldo;人总是要死的,关键怎么死才值,&rdo;郑书淡淡说道。
李彦抬头看了郑书一眼,这句话听上去很耳熟,有着浓厚的哲学味道。
&ldo;人市上的小丫头,三四两银子一个;大些的,会做女工、饭菜,能值七八两;模样儿俊俏的,卖给闻香楼做妓女,十一二两……&rdo;
李彦疑惑地看着郑书,难道这就是他说的&ldo;死的价值&rdo;?
&ldo;有人命如草芥,有人富贵如天,人与人贵贱不同……&rdo;郑书的声音听上去不带一丝感情,好像真的是在讨论某种货物。
&ldo;如果房子失火,要将值钱的东西抢出来,不值钱的烧就烧了,还能再买!这样才划算!&rdo;
石柱子眼睛渐渐睁圆,似乎难以置信地瞪着郑书,突然大声吼道:&ldo;可人不是东西,人死不能复生……&rdo;
&ldo;人和东西一样,也有他的价值,&rdo;郑书依然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脸上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却终于有了些微难以觉察的颤抖。
&ldo;没有三娃,我郑书活着,便是让自己活着,一天五文钱买几个馒头,一年最多二两银子,再活三十年,这三十年值银六十两;你们这些长工金贵些,一年四五两工钱银子养家,自个吃上四五两银子,干上三十年也就是三百两,再做点杂活,这辈子最多也就值五百两。&rdo;
李彦不知道郑书为什么说这些,听上去非常别扭,但不得不说,他这种算法很有道理。
&ldo;不对的,人有父母要孝敬,有妻儿需照顾,这不是银钱能买的!&rdo;石柱子像受伤的头狼,愤怒地瞪着郑书,恨不得扑上去厮打一般。
李彦有些摸不着头绪:&ldo;你们吵啥,就算我想赔钱,他们也不会接受吧?&rdo;
郑书抬起头,毫不示弱地与石柱子对视,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ldo;若是没有三娃,你连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饱,又如何孝敬父母,照顾妻儿?&rdo;
&ldo;我……&rdo;石柱子抬起手臂指着郑书,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口中喃喃吟道:&ldo;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rdo;
&ldo;东家对我有恩,柱子不做那忘恩负义的人,人是我杀的,让官府来砍我的头,&rdo;石柱子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
&ldo;东家,柱子死以后,请帮忙照顾柱子的家人。柱子活着,也就让他们过了这几天好日子;柱子死了,家人有东家照顾,一定会过得更好,柱子九泉之下,当以为死得其所,死而无憾!&rdo;
&ldo;说什么呢!&rdo;李彦愣了愣,终于明白石柱子和郑书一唱一和,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是想从长工中推出几个替罪羊,从而保下他李彦。
&ldo;三娃,你死了,我们便会与从前一样,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甚至养活不了自己与家人;你活着,就算我们死了,我们的家人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rdo;郑书低下头,扳着手指说道。
&ldo;何况,若是东家被定罪,我们这些下人,又怎能例外呢?&rdo;
不得不说,郑书和石柱子这出戏演得很成功,留下的长工、家丁与李家靠得比较近,脸上不由露出思考的神色。
&ldo;死便死了,东家,二狗的家人也托你照顾了!&rdo;夏二狗扔掉手上的酒碗,和宋大牛一样,将手伸进滚开的汤锅中,撕下一块羊肉啃了起来。
&ldo;都别说了!&rdo;李彦也扔掉酒碗站了起来,如果说牺牲一些不认识的人,就算良心不安,他还有些心动,但让身边这些活生生的人为他顶罪,他是完全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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