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听出她情绪上的变化,可不能完全明了缘由。削葱般纤细的手指迟疑地扣在她落于桌面的衣袖袖摆,轻声问道:“皇姐,我哪里说错,惹你生气了吗?”李霜白瞧向她。观她瑰色唇瓣抿起,心中大概开始措辞道歉,只好扶额叹息否认:“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自己追随的大皇姐贤明,自己帮她行事,分得些荣光也是自然。就是没想到,较之辞藻华美的恭维话,皇妹一句简单却真诚的赞语更加触动心弦。怕继续深入聊这个话题,引来皇妹说更多会令自己难堪的话语,李霜白生硬地调开话题:“我虽然还没能见上顾侍郎女儿,但是使人打听了些相关她的事。”李桐枝的心忽然被提溜起。静默片刻,涩声道:“皇姐你说吧,我准备好听了。”“顾家多是侍郎夫人赴宴,顾小姐不常参与贵女的社交,相关她的消息寥寥。不过你那画上女子负手持剑,我听闻顾侍郎在文臣中的确算剑术好的,年轻时还有个诨名唤十四州,取典在一剑霜寒十四州。”李霜白娓娓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言出。若换作从前的她,讲明听来的所有消息后便该停止,不会多作评价。偏现在见李桐枝脸上的血色消退,心尖上的嫩肉仿佛被小虫噬咬几口。李霜白下意识宽慰道:“顾侍郎是顾侍郎,我听说顾小姐出生前,他就进入礼部,多半忙于繁杂事务,没有时间将剑术传授女儿。何况你画上女子笑得开朗明媚,顾小姐如果真的性情外向,不该贫于社交,你想想是不是?”“嗯。”李桐枝声音细微地应了声,可蹙起的秀眉仍然没有舒展。李霜白心生懊恼,后悔自己在明知这消息不利的情况下,还把消息说出口。为转移话题招李桐枝心慌,这笔账大亏。若得多日安宁的皇妹因此重新续起噩梦,岂不是自己的罪过?为了弥补,她只好放软声,道:“你别胡思乱想,距离春闱结束也就两日了。我已给顾侍郎府下了拜帖,言明两日后会前去他府上见见顾小姐。是与不是,很快会有明确答案,无需你猜。”“我知道了。”李桐枝勉强牵动唇角,反过来安慰她:“无妨的,皇姐为我打听消息,让我对坏结果有心理准备是好事。”李霜白更后悔了。惦念着顾小姐很有可能会剑术,即便李桐枝努力说服自己宽心,也连着两夜都躺在绣床上辗转难眠,直到被深沉的睡意裹挟才会失去意识。幸而虽然难以入睡,但是没有做噩梦。只是需要绘制的草药还没画完,早晨起来,需要忍下睡眠不足的难受,仍然去到六皇姐宫中。为免皇姐发现自己没睡好而心愧,李桐枝细心地请枕琴用脂粉掩饰好自己眼下淡淡一圈乌青。妆办完,对镜仔细照了照,觉得不会露出破绽,这才前往皇姐的宫室。可惜李霜白记着自己失言,对她多有关注,没有错失她在倦意上涌时偷偷偏脸打了几个小哈欠。卷翘的鸦色睫羽染上潮意,水灵灵的圆瞳与漏入室内的阳光相映,看起来亮晶晶的。李霜白一时看得出神。在宣纸上画好有止血功效的阴行草,搁置下画笔,小姑娘注意到皇姐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禁莞尔,露出个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明丽笑容,欣然道:“皇姐,我画完了。”“嗯。”李霜白被她唤回神,应了一声。缓步行至李桐枝身前看了看画,然后她从袖中取出丝绢手帕,动作轻巧地拭去李桐枝柔软面颊上不知何时蹭上的一点墨迹。她道:“我叮嘱侍女熬煮了牛乳,加了糖,桐枝既然困倦,不妨饮些牛乳,在我宫殿侧室小睡一会儿。”李桐枝没想到还是被皇姐抓住自己犯困,面颊泛起霞色,乖巧点了头。将小姑娘安顿好,目视着她安眠,李霜白走出侧室,匿入眼尾的浅浅笑意消失,向侍女问:“马车备好了吗?”“马车早已等在宫外,殿下随时可以出发。”李霜白颔首,整理了一下颈间斗篷的系带:“那便走吧。”马车行驶向顾侍郎的府邸,车轮偶碾过地面的小石头,会稍稍颠簸一下。车厢内,李霜白的唇线绷紧,眼中漠然没有感情。与她关系较亲近的侍女试探性开口问道:“殿下抵达顾侍郎府邸后,若发现顾小姐真是惹九殿下不安的那个人,准备如何做?”“向大皇姐禀报一声,请我外曾祖父寻个合适的外省按察使,与顾侍郎换换职位吧。反正都是正三品,顾侍郎能去地方为百姓办些实事,外官也能见见京都繁华,没什么不好的。”李霜白微掀起马车帷裳,瞧着沿途来往行人和各色商铺,未仔细思考便给出答案。想来是心中早就定下这个主意。顾侍郎离京,还未出嫁到夫家的顾小姐自然得随同一起离开,无论李桐枝梦见的是多不好的事情,都不会有成为现实的可能。虽然京官外调品阶不变,其实有暗贬意味,但顾侍郎若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能做出实绩,在地方想要晋升比在英才济济的京都简单得多。利弊相抵。李霜白放下支着帷裳的手。原不受阻碍的阳光被纱质帷裳挡得朦朦胧胧,车厢内的光线顿时黯淡。李霜白轻声自语:“桐枝日日来帮我的忙,总不能叫她往后夜夜不得安眠。”马车停在顾府前。于府外静候已久的顾侍郎与侍郎夫人都迎上来。李霜白在外人面前向来寡言,听他们问候完,只是小幅度点点头算作礼貌地回应。被引入候客厅,李霜白坐定在厅中主座,并不说长篇大论的客套话,直言相询:“顾小姐呢?”侍郎夫人梗了一下,向厅外望了一眼,面有难色,道:“嘉莹现在怕是还不能来见殿下。”“我早先给顾府下了拜帖,今日还刻意出宫来一趟。”李霜白抬眼,看向面色惶惶的侍郎夫人。她心起恼意,通常古井水般无波无澜的黑眸仿佛覆上一层冰,语气依然平和,话却说得重:“你现在与我推脱说她不能来见我,我想问问,顾小姐是犯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连露一面都不行?”这个罪名一经扣下,可了不得。侍郎夫人慌忙否定:“并非如此”“母亲,我来了。”女子轻柔的嗓音如雏鸟新生的绒羽般拂过,将侍郎夫人从无措中挽救出来。李霜白循声看去。先入厅来的却不是说话的人,而是一把伞面全部被刻意涂黑了的伞。伞被收拢,伞下女子竟还戴着顶幕离。镶缀在帽檐的一圈皂纱垂下,长到可以障蔽全身,只影影绰绰能观她身形曼妙,看不清面容如何。李霜白因这事先未料想到的情况蹙起眉,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门扉在女子进来后合闭上,府上的下人熟练地取来屏风,遮挡住自窗户透进来的光。顾嘉莹歉意地向李霜白的方向福身一拜,启唇解释道:“六殿下误会,我一旦见光,皮肤就会起红疹甚至水泡,白日通常不离屋舍。母亲心怜我才希望拖得晚些,到日头小的时候让我来,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她。”为证明自己的话,她抬起手,将方才行走时不慎暴露在阳光中的手背给李霜白看了看。她的皮肤是全无血色的病态苍白,因而手背上那小片红肿更显得可怖。顾嘉莹身患这个病症,不参与贵女间的社交便解释得通了。幸好顾家将她保护得很好,外人全然不知她身有隐疾,她的病痛就不会被当作谈资,流言无法二度伤害她。李霜白明悟自己方才的言语过分,逼着顾嘉莹亲口交代生病无异于揭人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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