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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想象成了对弈者,殊不知自己只是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他没有身为棋子的觉悟,便逃不掉被碾压的下场。
他将圣人的宠信当作资本,却不知是骗他卖命的诱饵。
没有人阻拦他,连他的父亲都已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就等待时机将他掀倒。
而他素来识相的七弟,这时候却两耳不闻窗外事般地只读眼前书。
书册都很旧了,字也很潇洒,看起来有些费力,裴渠一页页翻着,好像透过这些纸页笔墨依稀能看到一个人。
痴迷毒物的人都疯狂,他从中体悟到了那份癫狂和天真,偶尔也会思索那人是在什么样的心情和状态下写了这些。
裴家百年来能避开世家压力洒脱自在活着的人,似乎只有这一个,可最后却也没有好下场。
她成了典型的反例,族中当裴氏根本没有出过这一号人,都说她是疯子,丢尽家族颜面。
裴家人的生存之道,是恪守正统的,每个人自出生便被教导要以谁为榜样,一辈子都被固定在某一条轨道上为之钻营奔走,走到死。
裴渠回头看看自己几十年的人生,最后合上了手中书册。
深夜有人来,他起身走到门口,拾起一张纸条,而周围已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那纸条上写着“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正是他让南山写过的那一句。
其实许多年前,他也教朝歌写过这一句。
那时他也是收到了这样一张字条,被朝歌看见,朝歌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就教她写下来,再逐字解释给她听。
他微微愣神之际,有小吏端着凉饮从走廊里路过,看到他道:“裴少府还不睡可是觉得太热了?要不要喝?”
小吏说着便递了一盏凉饮过去,裴渠接过来抿了一口。
小吏问:“这是光禄寺新调的凉饮,裴少府觉得如何?”
裴渠干巴巴地回了一声:“还好。”
小吏不客气地又说:“裴少府说得太笼统啦,是酸是甜好歹细细评价下嘛。”
裴渠握着那盏颜色有些黯的凉饮,却回答不上来。
☆、第49章四九最长的夜(上)
再漫长的夜都会以新一天的到来而结束。
骊山的清晨比起总乌烟瘴气的长安城早晨要自在宜人得多,少了每日急急躁躁的街鼓声,替为悠闲鸟鸣声,站在高处极目远眺,视野所及尽是沐在晨光中的长青松柏,百年来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从未变过。
河山比起人是更久远的存在,就算是这样,河山也并不能永恒。
万事万物既生则必有消弭的一日,没有例外。
想明白这一点,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好像变得毫无意义。
但认为它毫无意义便可斩断一切关系避世不碰吗?哪有那么好的事。
裴渠刚转身便碰到了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