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温柔的女音响起:“朱婶儿,还没睡?”“呦,是少奶奶。”朱婶儿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去开门,见耕棉笑意盈盈立在门口,便将她拉了进来:“少奶奶快请进”。耕棉望了望朱婶儿桌上的红布和针线,朱婶儿道:“厂里有谁家媳妇怀了,都托我做双小鞋,我别的不济,做的鞋还好穿些,今天得空,给小少爷做一双。就是这眼神儿不中用了,半天也没将线穿上针上。”耕棉拾起桌上的针线凑到了烛光处:“我来穿吧。”她麻利的穿好后递给朱婶儿。朱婶儿边接过边问道:“少奶奶这么晚来找我是要问表小姐?”耕棉点了点头:“今天少爷回来,没顾得上表小姐,她今天胃口怎么样?”耕棉怕于林苑胃口不佳,有碍于身体。朱婶儿将针线别到棉布上,复又放到桌上:“好着呢,就只是今早不舒服,没出来吃饭,后来我让喜翠给端过去一碗粥,也吃了。我说少奶奶,这怀孕的不像是你,倒像是……”说到此处,朱婶儿忙捂了嘴,知道自己说多了。耕棉也没想瞒她,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事情是瞒不住的,朱婶儿会接生,找外面的人不如找她。待雷不闻回来,她还要找雷不闻商量,将朱婶儿和几个嘴严的留在岛上,其余的先遣到后山老宅上去伺候林老太太和雷不语。耕棉顿了顿,拉了朱婶儿的手坐下,道:“朱婶儿,你不是个糊涂人,这事情你千万要保密,表小姐现在还是个姑娘家,万一传出去影响了她的名声,她下半辈子就毁了。”朱婶儿听了这话瞬间明白了,不是她多心了,怀孕的正是于林苑。忙道:“少夫人放心,我不是嘴快之人,只是这孩子是……”耕棉没有接话,半晌道:“您只管记着,这孩子生出来姓雷就好了,我是他娘。”朱婶儿后一句听得糊涂,但是耕棉没细说,她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第二日早晨,于林苑依旧没起来吃早饭,临近中午的时候,耕棉让厨房烧了海鲜粥和两个小菜,送到了于林苑的房间内。于林苑气色还不错,正坐在桌边痴痴地望着窗外一颗新抽芽的柳树发呆,想是为了透气,房门是开着的。耕棉向屋内伸了伸头,随即敲了敲门板,于林苑方回过神来。耕棉让喜翠将饭食放在了桌子上,便挥手让她先下去了。于林苑见来人是耕棉,略失望的道:“想必表哥今日已经回去了吧。”耕棉盛了一碗粥递到她手中:“回去了,但他有好消息带给你。”于林苑接过粥拿在手里,没动,低头说道:“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耕棉将衙门办姚春山案的结果说给她听,于林苑先是一愣,半晌反应过来,不禁趴在桌上,半晌抽泣声响起,哭了:“即使没有查到我,我仍然晚上睡不着,肚子里这个孩子,我不想让他生出来。”耕棉怕她想不开,用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安慰道:“你别想太多,只管养好身体,把他平平安安的生出来,孩子是无辜的,若是你愿意,到时让孩子过继到你表哥和我这里,我们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的。”于林苑眼泪仍未止住,低泣道:“我先写过表哥和嫂嫂了,孩子遇到了你们是他的福气。”耕棉又安慰了她一阵,直到她将粥吃了方才离开。看于林苑的情绪,完全没有在听了她能脱罪之后有一丝好转,也许是在她心里已经对未来失去希望了,这让耕棉不禁有些害怕。不到一年之中他们已经失去了身边的太多人,而今雷家也已经从半年前的巨大阴影中逃离了出来,眼看着就能回归正轨,她不希望身边的人再有任何闪失了。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先稳住于林苑的情绪,等雷不闻和雷不语回到南珠城再和他们商量对策,雷不闻和雷不语都是从小看着于林苑长大的,想必他们的话她会听。她有些后悔当初跟雷不闻提起要先带于林苑回青石岛这件事了,若是于林苑一直心神不定,有了闪失,她是万万不会原谅自己的。于是,下午耕棉又叫于林苑一起出去走走,石板街的胭脂铺又上了新的胭脂,耕棉打算带于林苑去散散心,毕竟这个年纪的姑娘,对这些小玩意是没办法抗拒的,就算不能让她像从前那般的开心,毕竟分分她的心也是好的。林胜将二人送到了石板街码头后,也跟着下了船,在后面小心的跟着。于林苑过去喜欢逛石板街,虽然这条街跟京城那些繁华巷陌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却承载着她童年到少年的所有期许。雷不闻不经常离岛,她便在这里淘一些书给雷不闻,想着他收到书的开心模样,她逛这条街的时候都是带着笑意。偶尔也顺便买一些胭脂水粉,将自己装扮起来,希望得到雷不闻的注目,但是今日她曾经的种种期待都已经落空了,而此时的石板街却像是她记忆深处插着的某一根刺,虽然她能拔却懒得再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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