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亦是如此。方宁的心情从昨天开始,一直保持着一种神秘的愉悦,嘴角抿着笑,双眸弯弯,看什么都稀奇,做什么都高兴。祖母看着她的模样纳罕,偷偷问倚夏是怎么回事,倚夏摇着头,也是一知半解。夜里沐浴的时候,里间传来哼唱声,倚夏凑着耳朵听了听,好像是什么戏文词儿,咿咿呀呀的,听起来特别稠腻,小姐这是怎么了?热水传了过来,倚夏进去换水,在边上伺候着,问道:“小姐,可是发生什么好事了?”方宁倚靠在木桶边缘,沾了水的发丝黏在鬓边,她伸手撩拨了一下,一股子的娇羞气息,微低着头,没有言语。他牵我的手,这是好事吗?什么意思应该是很明显的了?应该是她想的那种意思?适才傍晚,谢佑灵送她回来的时候,两人还颇为依依不舍,他说,明早一起去衙门,他又说,明天见。【明早一起去衙门。】【明天见。】方宁仿佛将他说的两句话在脑中来来回回地翻腾,心尖像是裹着一层蜜,那是一种带着愉悦的期待。两人又住得这么近,除了没睡在一起,好像大部分时辰都能见到他,想见就能见到。“没睡在一起?”这是什么话呢。方宁羞于自己的胡思乱想,长眉一蹙,懊恼地拍了下水面,水花溅起,倒是把一旁的倚夏给懵住了,连问是怎么了。方宁摇摇头,仍旧没说什么,倚夏觉得小姐实在是奇怪极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翌日清晨,方宁和谢佑灵照常用过早膳出门,两人之间沉默和眼神居多,话变少了,因此吕逸风在他们之间瞧出一丝端倪来。到了衙门,方宁先行一步,和皂班、壮班两边人在后堂的休息所闲聊。自从那帮人知道方宁是总宪大人的千金,言行举止都规矩多了,害得方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晨会时间,谢佑灵和吕逸风走了过来。方宁下意识就站了起来,目光柔柔,看向谢佑灵的眼神闪烁中带着害羞,害羞中带着避让,更有一丝情人间不可言说的默契。吕逸风看了看方宁,又看了看谢佑灵,暗自一笑,看来是衙门里有地下恋情咯。公堂上,范西楮因休假未至,三班向谢大人汇报工作。谢佑灵如同往常一般,但细心如吕逸风却发现,他抬眸的视线变多了,都只看向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方宁。方宁时而抬头时而垂落,那眼神都快溢出蜜来了……幸好公堂上这帮人没在意两人的互动,否则谁能看不出来,看不出来,谢大人和方宁的猫腻。晨会结束后,到了后书房,吕逸风摇着手中的折扇调侃:“谢大人,你和方姑娘公堂上那你来我往的互动,可逃不过我的眼睛。”谢佑灵瞥了他一眼,吕逸风又道:“谢大人,你这是完了。”“你、陷、入、爱、河、了!”沉默顷刻,谢佑灵已然坐于书桌后,摊开手边的书卷看了没几页,就抬头看向吕逸风,只道:“你也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吕逸风微怔,迟迟反应了过来,想起范梦茹的纠缠,心想还是算了,这种经历少体验为妙。说起范梦茹,自从那天在云客来讲清楚后,她确实没再找方宁的麻烦,不仅如此,她也没有再来缠着吕逸风。听衙门里的人说起来,范小姐最近在打听女子学府的事情。女子学府?吕逸风想起了五六天前的事情,那会儿范梦茹正准备自己的生日宴会,差不多把宜兴县城所有的饭馆都给包了,不接待任何其他客人。听何季他们说,以往范梦茹办个生日宴会,大半个宜兴县的人都得备受折磨。宴会得有人充当乐人和侍从,若是人手不够,范西楮就让黄松威逼百姓充当;或是为了庆贺而需购买的物资总是紧急征买,从不付钱。百姓们有苦说不出,反而嘲讽道,“比往常年元宵节官府讨要灯油物还要直接。”偏偏这事被方宁撞上,她去一家新开的小酒馆吃饭又被拦在外面,把那范梦茹好一通教训,听得她一愣一愣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方宁是京中身份,范梦茹对她的话颇为上心。后来,方宁觉得范梦茹一直以来的操行问题是被范西楮给惯出来的,她娘亲过世得早,爹爹忙于县政,更没时间教导她,所以养成她如今的性格。如果她身边有一个能提点她的人,或许会有所改变。事实上,范梦茹在被方宁教育一通之后,一直在想她的话,想又想不通,拉着丫鬟小桃没日没夜地问。“她说每个人性格不同,生活迥异,强弱更是有分明。强者一味欺凌弱者,只能说明那个人内心的卑微。如果人们只是畏惧于你的地位和身份,那不代表你有多么厉害,那只是你爹厉害而已。往往内心强大,与人为善才是真正的强者。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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