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是五月下旬。
记得当时是溲疏花(注:溲疏花(deutziascabra),虎耳草科溲疏属植物,五、六月开花。)开时节,一个令人不愉快的阴天。
大白天的,室内却阴暗浑浊,模糊朦胧。即使开灯,也驱赶不走这些浑浊,反而泛黄了似的,更加令人不快。
那一天,不知是气温还是温度影响,我比平日更爬不起床。
记得我起床之后,好一阵子都无法动弹,就算洗脸漱口,也全然不起效果。好了,着手工作吧‐‐我煞有介事地抖擞精神,握住钢笔,却指尖弛缓,视野模糊,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总而言之,那天的不适并非天候等外在因素所造成,一切应该都是我内在的问题。我的身体‐‐特别是脑袋的状况不佳。
这如果是上班族,无论情愿与否,都得在一定的时间出门,只要在都电
(注:正式名称为东京都电车,为东京都经营的路面电车,自一九〇三年由品川新桥线开始营运,全盛期有四十一条路线。一九七二年以后,只留下荒川线继续经营。)的人潮中推挤一番,精神也会振作起来吧。
即使振作不了,只要移动,纵然不愿意,心境也会转换。就算不转换,只要待在职场,怎么样都得装出应有的态度。
但是像我这种自由业者,镇日醉生梦死,生活毫无高潮起伏,就没办法这样了。自由成立于不自由之上。就像没有拘束,就没有解放一样,既然不受他律的支配,若想获得自由,就只能把一切交给自律了。
这种情况下,加诸与己身的压力是压倒性的巨大。
所谓自由业,是空有其名。
对于自甘堕落的人而言,驾驭自己,要比跨上骏马艰难得多了。
我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徒然面对书桌,也挤不出半个字。稿纸一直都是空白的,感觉那些数量庞大的空格永远无法被填满。
我把手肘撑在书桌上,下巴托在手背上,眺望窗外。
窗玻璃蒙上了一层灰尘,宛如雾面玻璃一般。
窗户外头的邻家庭院那一成不变的失焦景色,与自己朦胧地倒映在上面的脸孔重叠在一起‐‐我觉得我好像就这样忘我了好长一段时间。
至于那个时候,我衰竭的脑袋慢条斯理地在想些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小说家?写小说的意义何在?何谓小说?‐‐我想的净是这类乍见深奥,实非如此,而且得不到明快解答的问题。换言之,我能够运作的唯一一小部分,全都浪费在无益的思考上了。
我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我听见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瞬间,我心中萌生出后悔。
光靠副职维持不了家计,妻子自春天起外出工作了。所以白天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后悔没有锁上玄关门,现在的我的状态是不能见人的。
但是我没有锁门,而我人在屋子里,事到如今也不能假装不在,若是来人呼叫,我也不得不回应。
我思及至此,没有多久,果然传来了叫门声:&ldo;有人在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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