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信鬼神,又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
张梨棠给了个模凌两可的答案:&ldo;大概是信吧。&rdo;
槐序没有强求什么。
&ldo;不管梨棠信不信鬼神都没有关系,其实侍鬼神和侍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无非只是一个诚字。&rdo;
&ldo;景帝二十三年,落魄书生沈玉堂路过金华,在黑山上的破庙里借宿。&rdo;
槐序顿了一顿,&ldo;对,就是为兄现在借住的地方。&rdo;
&ldo;沈玉堂当时逆了圣意,被摘了乌纱,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看着兰若寺的破败,只觉得感同身受,因此写下了一曲《霜叶飞》。&rdo;
&ldo;断烟离绪。关心事,斜阳红隐霜树。半壶秋水荐黄花,香噀西风雨。纵玉勒、轻飞迅羽,凄凉谁吊荒台古?记醉踏南屏,彩扇咽寒蝉,倦梦不知蛮素。
聊对旧节传杯,尘笺蠹管,断阕经岁慵赋。小蟾斜影转东篱,夜冷残蛩语。早白发、缘愁万缕。惊飙从卷乌纱去。谩细将、茱萸看,但约明年,翠微高处。&rdo;1&ldo;这词写得哀婉,沈玉堂呕血而出,惊了庙里栖息的鬼神。&rdo;
槐序的目光深远,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二十年前。
残垣断壁,破败的院落里转动烟云,有温婉的声音在烟云里飘渺而来,和着曲调,在烟云里唱着那首词,烟气转动,恍如飞舞。
&ldo;书生,词是好词,缘何悲戚至斯?&rdo;
沈玉堂满面的风尘和苦涩,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
&ldo;沈玉堂得了庙里鬼神指点,以诗词歌赋之道得了婺江水君的青睐,水君以龙气助他改易命格,果然不出三年,他又青云直上,直奔庙堂。&rdo;
槐序眼神幽幽,&ldo;沈玉堂说:&lso;他日若得改运,必不忘今日指点之恩。&rso;&rdo;
&ldo;但是当沈玉堂坐登高位,位列尚书之时,龙宫借运成为美谈,又有谁还会在意那个荒山野岭里鬼魅邪祟呢?&rdo;
张梨棠听得脸色数变,&ldo;却庸兄,你……&rdo;
槐序却摆了摆手,笑道:&ldo;梨棠只当听个故事罢,不用当真。&rdo;
槐序说不用当真,但张梨棠却不能真的以为没听到,槐序口中所述的沈玉堂就是当今礼部尚书,一品大员。
而龙宫借运之说,也不是空穴来风,每年八月九日,都会有沈氏族人运送大批珍宝投入婺江,名曰祭龙君!
若是槐序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兰若鬼神指点?
只是槐序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张梨棠把目光投降槐序,只觉得天色幽暗,月影迷离,槐序的影子若有若无,整个人也似真似幻。
&ldo;梨棠,我说这个,只是要告诉你,鬼神或许有些异能,却和人并没有太大差别,与鬼神的相处之道,也无非一个&lso;诚&rso;字。&rdo;
&ldo;若是不诚呢?&rdo;
槐序眼里仿佛有鬼火猛地跳动,&ldo;若是&lso;不诚&rso;,鬼神,岂可轻戏?&rdo;
风吹云动,星月朦胧,转瞬间,就隐没在云雾中。
张梨棠心里一紧,仿佛遇到什么关乎身家性命呢危险一般,只觉得心惊肉跳,&ldo;梨棠省得!&rdo;
槐序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张梨棠的心又安稳下去。
槐序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忽然一停,抬头看向了天空。
本是云遮星月的夜景,却忽然就云散月明了。
槐序嗤笑一声,道:&ldo;梨棠,我有对头上门了,你去青丘房中躲一躲,千万不要开门。&rdo;
张梨棠正待询问,却见槐序一摆手,长袖无风自动,将十丈开外的房门拂开,槐序伸手一推,张梨棠就被一股柔劲送去房中。
&ldo;别出来,别乱看。&rdo;
槐序下一刻就在门口眨了眨眼睛,合上了房门。
一扇门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外面所有的动静都悄然远去,只有房内缓缓燃烧的蜡烛和熟睡的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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