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槿不见的消息没传出别院,但外面的都传了进来,往常一样洒扫廊亭的两个丫环听说,早上老爷和新娶的二姨太一起出门,回来的时候就只有老爷一个人,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去那间养了好多鸟的厅子里待到下午才去茶楼。这几天茶楼生意好,有户人家要包下茶楼给祖宗庆寿,专门请了戏班连演五天,很多客人赶在这之前去饮茶。且等到了晚上,大家以为二姨太会回来,结果还是老爷一个人,摆了两双碗筷的丫环不知该不该收走另一副。
陈槐延比白天回来时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走进门的,应是缘于这场生意。他探望过女儿才到饭厅吃晚饭,平常只有他一个人,不变的素荤汤三样,分量也只有三四筷,今天是多了几盘菜的,倒是碗筷只有一副,不过瞟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照旧吃他的三样。过后,端来漱口茶水的丫环瞥见许多菜是没动过的,不由解释今晚多做的菜是为了庆贺茶楼的喜事,陈槐延当是“既好”,下一刻就让丫环拿出另一副碗筷,将剩下的菜都吃干净,丫环不过与春鸢、鬓喜差不多大的姑娘,吓得捧不住漱口的茶盏,“当啷”摔碎了一地,茶水洒了一地,溅湿了陈槐延的衣摆,她连忙跪地磕头,可陈槐延走得很干脆。
他来到他那座私有的鸟之诗乐园,无数个日夜,他在此地留恋十年前见到严矣钗的那一面,她的高高在上——阶前思凡,神女身不回,该是一只怎样的鸟儿,他至今都没有找到……就在这些期与忆之下,无数笼鸟的影逐渐盈身,给周槿写下了睽违的信。
……
春鸢没有回答邱雎砚的话,右手向后扶着窗框,随这只手的方向微微侧过身,垂眸在地,轻摇了摇头。窗外薄阳的天光洒过她侧脸,细软的发丝也染上此期独有的金风玉露。邱雎砚也不追问,跟着她的沉静而沉静,却目光炽盛难息,停住她脸上,如花阴成为她的影。忽然之间,他低头吻下来,并不小心磕碰的,像在延续当时江水廊下的那一际朱碧诗笔。离分又交织的许多次,春鸢抵不过须臾,双手忙乱往后抓着,不觉间另一扇窗的窗扣松开了,左臂一下子扑空,如有失坠,“唔唔”的惊声似春雷闷在浓云里,再溺入雨中不见。
“常常吻你,但还是会有不熟悉的感觉。”邱雎砚揽过她的腰到自己身怀里,关上了背后的窗,否则风吹入廊上再吹进屋子里,就会剥丝的冷。他边关边说:“我原来说把这一切封存成梦,就像熠耀装进纸灯笼里,光芒会消逝得很快,却不可否认这个夜晚的难忘,抵达人世的记忆里,于是又变得漫长。”
“那现在呢?是为什么?”春鸢顺势抵在邱雎砚的心口前,微微喘着气,又隔着丝滑的白玉兰色长衫听见传来的心怦,不疾不徐的,正像他关窗的一步步,也不松揽拥她的毫厘气力。
“我不年轻了,告诉你总觉得有些丢人。”邱雎砚轻“呵”而过,关好窗后就不打算说了。
春鸢吟吟笑起来,双肩因笑意微微缩起抖动,像收紧了一件披身斗篷的领口,他总在众人面前诚于展现自己无可破绽的完美,而他能说出来的“丢人”大概不是什么真正丢人的事,即便正听着他的心声也难以相信他。邱雎砚停住收回手的动作,以为她明白,只是迂回的话坚定不会告诉她了。从他今天见她的第一眼起始,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个楼阁雨夜的梦中景象,眷着沾染了一支灯火色的酒味,指尖蘸酒杯中写下的字,清澈明净,转身离去时的风,还记得比江南所有的雨夜更冷,种种如照镜,照见自己同样照见他的梦中身客。
“那我每次见你都很狼狈,这算什么呀。”
原来只是笑自己。
而春鸢抬头看向邱雎砚,他的目光就落入她星湖的眸中,流光闪烁,又似月下海边一粒晶莹的盐。他竟也抵不过须臾,有了动摇,当时拒绝她,同等的委屈,不是旁人造就的,他远没有那么在意,可现在他不想让她受到自己的偏颇了,是不是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骤然之间,好像天与地颠倒了,迫切地想和她承认“我想你”。春鸢见他情容认真,一瞬间愣住了,想到他说会慢慢喜欢自己,也许他的喜欢是这样庄重,她常常顾忌自己不合时宜的玩笑或轻浮,可她是没有坏心的,她也不懂得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做,如今不再纠结了,她有些累了,最后的明媚灿烂也就不必藏住:“谢谢你,本不该为我、为情爱困惑的,无论是摆脱陈槐延还是答应喜欢我,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
楼阁廊上,窗前穿过两道人影,像模糊了的影子戏,脚步踩过木地板本是沉闷的,却匆匆之下成为清声——春鸢道别后,换邱雎砚怔住了,眼中万宙不清,却没有不决,他回首看去,快步走到她离开的楼梯口前,唤她:“束春鸢。”窗外的秋光透不进全部,不过微弱的,也都散落在他周身,柔和了每一圈轮廓,又是一身白衣,却他惯常的淡漠与持重,能够压下这些浮薄,哪怕飞尘也为之静止。
幸好天光不强烈,春鸢停身回看,声调上扬的“嗯”了一声,下一秒,隔着两级台阶,邱雎砚拉过她的手腕带她奔上楼,她没踩稳的最后一步,失措朝前扑落到他怀中,相拥出鸟羽抖翅的声响。邱雎砚将她抱得紧,仍旧背对在窗前,她的腰际与枕骨快要揉进他的骨骼,掌心的温与梅香的凉交织于她的五感六识,又听见他开口在她的耳边:“你走后,我梦见了你,比现在还要真实,却醒来失落……我想你、我承认我想你……”如傍晚潮水退去的声音,轻盈、细密地翻页而过,薄唇张合时多有碰触,断续的痒像蠕行半颗桃上的小虫,钻到了里面去。
久长的不可思议将春鸢铸在了原地,目光散乱了,分不清是天外的秋光还是他白玉兰色的长衫,总之明晃晃的一片,海月贝成了七彩泡沫,飘荡无依,连同脑海空白起来,将她吞没之际,邱雎砚忽而又低头吻向她,吻得至深,抵达不知处的山月——
“抬头。”
春鸢抵首在邱雎砚的颈窝连连摇头,齿咬着不剩半抹脂红的唇下。那样鼎沸,通往她身下这一枚蝴蝶的州府,世上明月的潮水也有了温度。
“我想看着你。”而不是“看着我”,邱雎砚每次与她开始,都是温柔的,也带着施令,却这次的不同,只是因为那一句“我想你”。他的想念不轻易得到,可她常常想他,不止是一个梦,身外草木着成他的一撇一捺,让她心窍都饮苦海,但也谁都不比谁珍贵。她迟迟抬起头,眼泪成颗成滴地落下,又难耐地皱着眉,稍微摇晃一下身体,就会被深抵,疼痛如钟敲过后的余音传到肚腹,她就又俯下身,张口咬住他肩头的衣服想遏抑却无法遏抑的吟喘出声。
那一瞬,邱雎砚从春鸢眼中看到对他的冷漠,锋利的清光,划破了长星照耀的十三州。*可他并不为此执着,她的无情,反而让他更不忍,从前会想安抚她千机万念的不安,如今她有悲哭,他的情衷亦与魂同。
“不要哭,让我看看你。”
如果是寻常,春鸢足够倔强,每一场天荒的羞怯,可研成一盒胭脂,蘸写出多情堆迭的一阕,又为邱雎砚的轻易将她勾起而悻然,更不愿看他了。可邱雎砚的再次开口,带着无限哀怜,追加了一句“好不好”,轻柔得像是某个春睡醒来在崇光烟水中的声音,到了春鸢耳边,就成了她的不忍。她重新抬起头看向他,眼泪已经淡去了,再汹涌的都成为了露水,坠在眼角,隔着濛濛尚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孔,邱雎砚就涉入了她的河流,与不绝于口的赞许一并而作,春鸢应声,落下断续的娇细,仰首向后抵靠窗前,泪水与天光腻住她的视线,双手或无力推开身前的人,或紧抓着他襟前到皱褶,如此一同喧嚣、一同覆水难收。
“嗯,我的春鸢做得很好……”
邱雎砚志致她的绸缪,也偏爱叙述她珠玉为之破碎的娇慵,怎么不算是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又引导她不断放松,于是牵起她的一只手,吻过手背、掌心或是指间,边吻边说“对不起”,那些微温与柔软的落下,好似今冬的第一场雪来临,渐次密雪及肩,快要消融旧的春痕。
这样的潮汐不会停,还会通过别样的方式升沉彼此的日月,我们成为了一体,我们也有自己的思无邪。
秋光到午后,静谧澄明。春鸢的发散乱下来,双手无力却不得不扶向窗前,目中情愉欲浓,也游移在失神的边缘。被邱雎砚反手掐紧了颈间,搂住她的腰际也是紧而有力的,像握紧一把手中剑去问雪的凌冽,与此又低头哺她后背的脊骨,窒息、颤抖与刻骨至深纠缠在一起。邱雎砚知道,她很累了。可她越是退缩,越想侵掠到再一次的横流。是第几遍的清声响彻走廊,那些啼哭与喘息愈演愈烈,欺哄她很快就会结束了,却还不肯诀别,反而让她把委屈都说出来——
她的听话,他都有在听。
*海子:「你说你孤独,就像很久以前,长星照耀十三个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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